“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令郎程之才与苏老泉之女苏八娘,虽然婚姻早定,但性子不和,老夫以为好聚好散,就此解除婚约,不知道程先生以为如何?”
欧阳修说得很客气,可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在他的对面,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正是苏洵的舅哥,程之才的父亲程浚,此人承蒙父荫,当了一个小官,程家原是眉山的首富,既富且贵,眼见得他年纪大了,就想拼着老脸,把儿子程之才推出来,能尽快中科举,进入仕途,延续程家的光荣。
他听儿子说苏八娘竟然得罪了小王爷,也是怒不可遏,十分赞同解除婚约,可看到欧阳修亲自驾临,他又有了别的心思。
“醉翁,我们程苏两家,是顶好的交情,我那个妹婿脾气暴躁,性子偏激。不就是一点误会,我觉得不至于就废了婚约,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老大人以为如何?”
欧阳修听程浚的话,也算是知书达理,不那么霸道。
老先生就沉吟道:“老泉是我六艺学堂的讲师,他的两个公子才华横溢,父子三人,早晚都要名动天下,彪炳史册。王芝调戏苏姑娘,这事不会轻轻放过,陛下已经降旨,把王素贬到了太原当知县。至于汝南王府吗,老夫亲自去一趟,和老王爷讲讲,让他约束自家人,不然老夫身为开封知府,断然不会客气!”
欧阳修没有别的心思,他去见赵允让,等于是把事情背到了自己身上,以后赵允让也就没法对王宁安下手,也不能为难苏家,程家也不用感到压力。
说起来,醉翁真是一片好心,毕竟他见程之才一表人才,学问也不差,配得上苏八娘,所以手下留情。
不过通过此事,也看得出来,欧阳修在政治上的敏锐度比起王宁安和曹佾都差了许多,老先生丝毫没有发觉,处置王素,背后牵连到夺嫡的大问题,还觉着凭着他文坛盟主的身份,能够把事情摆平。
程浚身份太低,哪里知道更多的事情,见欧阳修都出来说话,自然一万个同意。
“劳烦醉翁了,回头我去看看老亲家,给他赔罪,就把这一篇掀过去了。”
欧阳修点头,从程家出来,又去找苏洵。
转头程浚把儿子叫过来,一见面脸就黑了。
“你个蠢子,苏老泉发迹了,和以前不同了,你看看,连欧阳修都出面了,有他扛着,苏老泉保证安然无恙,我看啊,你以后不如就接着苏老泉这根线,和欧阳修搭上关系,有老先生提携,日后前程似锦。”
程浚道:“你去准备几样礼物,我这就去拜会苏老泉,给他赔情。”
“别啊!爹,苏家要完了!”程之才跺着脚说道。
程浚不解其意,“怎么,汝南郡王要对他下手?”
“不是汝南郡王,是文相公。”
“文相公?什么意思?”
程之才气喘吁吁道:“爹,我刚才遇到了王芝,他被家里头打了,看着挺惨的,他说要让得罪他的人都付出代价。那个王宁安的爹要带兵出征了,苏老泉也被任命为录事参军,要跟着南下。”
“南下,去哪?”
“还能去哪,去岭南啊!”
“哎呦,那可够远的!”程浚惊叹道。
“谁说不是啊,山高水长,又有叛乱,苏老泉去了,只怕就回不来了,得罪了文相公,还有好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