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老了,但是不能废了。
平县不养一个没用之人,只要还能劳动,就要干活儿,在过去两年的灾荒之中,有个响亮的口号:不劳动不得食!
哪怕子女心疼长辈,不愿意让他们抛头露面,风吹日晒,老人们也会拿出这一招对付他们,不让出去,就不吃饭,别管多厉害的子女,遇到了这一招,全都乖乖投降……
没有经历过灾荒的人们,永远无法体会到饥饿的可怕,平县的百姓用疯狂的劳动,驱散心头的恐惧。
赚到了钱,他们最喜欢去的就是粮行,像是勤劳的松鼠,不断往家里搬粮食,最少要存够一家人三个月的粮食,这才能安心。
……
“真是想不到,短短的光景,平县竟然有了京城的味道,王二郎真是了不起啊!”晏殊坐在茶楼的雅间,眺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发出由衷的赞叹。
他的对面,须发皆白的范仲淹淡淡一笑。
“相比京城,老夫倒是觉得更胜一筹?”
“希文兄,此话何解?”
范仲淹放下茶杯,感慨万千,“平县上下,几乎人人劳动,都是靠着双手挣钱,昂扬,向上,有生气,有生机!相比之下,京城就显得暮气沉沉,官吏,勋贵,皇亲,太监,禁军……一层层的压榨,他们从来不靠着自己的努力,而是仰仗着各方的供养,就好比不肖子孙,不劳而获,吃家里一辈子,如何让人钦佩?”
即便是隐居教书,范仲淹也不改犀利的脾气,晏殊当然有同感,摇头苦笑道:“京城可不是不孝子,而是大老爷,压在大宋百姓身上的青天大老爷!”
范仲淹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到窗户前,外面路上,行人穿梭不断,突然有个推独轮车的货郎不小心,车子翻了,麻袋里的红枣都撒了出来。
正巧路过一名六艺的学生,他急忙招呼大家,帮着货郎把红枣都捡回来,麻袋出了口子,又连忙找人借来麻绳,重新缝好,才笑呵呵把货郎送走。
范仲淹看在眼里,突然心中一动。
“这才是朝廷官吏该有的模样啊!”
范仲淹突然感慨万千,“错了,我们都错了,士农工商,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士人高高在上,上佐天子,下安黎民,是上天的宠儿,天生的贵胄。其实不然,农人种田,工人制器,商人沟通南北,输运货物……士人干了什么?唯坐享其成而已!”
晏殊听着有些不赞同,“希文兄言重了,若是没有士人管理,天下岂不是大乱了?”
“此话不错,可就算士人有功,也不能越居其他人之上,作威作福,享受无穷无尽的奉养吧?那可都是百姓的膏腴血汗,扪心自问,我们是不是受之有愧?”范仲淹痛心疾首地问道。
晏殊略微迟疑,却也只能点头,赞道:“希文兄悟道了。”
“只可惜,太晚了,未来只能寄托在年轻人的身上了。”范仲淹由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