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镇将茶杯放下,不满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范相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不就筹措了这么多粮食,几十万的百姓都把范相公当成了万家生佛,你怎么能说回天乏术呢?”
李中师沉吟许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景仁兄,你怎么还糊涂啊?我问你,粮食能凭空冒出来吗?”
“当然不会。”
“那就是了!”李中师煞有介事道:“朝廷的漕粮,各地的义仓,从外地购买,无论怎么来,粮食总有个来路。景仁兄身为转运副使,有多少粮进来,难道不知?”
范镇脸色终于变了,他声音低沉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说就说,事情昭然若揭了,范仲淹的粮食是从辽国来的!”
“不可能!”
范镇一拍桌子,豁然站起,愤怒地摇头。
“不许你诋毁范相公,再说了,辽国的粮食都不够吃,怎么可能拿出来救济大宋的百姓,简直是笑谈,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范镇的脾气出了名的臭,一见李中师胡说八道,就把头扭过去,懒得看他。那意思分明是说你怎么还不滚蛋。
李中师毕竟是做过大官的,冷冷一笑,“景仁兄,你还记得当年吗?范仲淹这伙人就想着勾结辽国,另立新君。粮食不会凭空冒出来,假如范仲淹和辽国暗通款曲,辽国拿粮食,范仲淹收买人心,积蓄力量,然后行废立之事,只怕也不困难。我李中师已经被贬为小吏,朝堂纷扰,本来和我没关系,我就是不忍心看到大宋江山出了危险,才冒死前来,把事情告知景仁兄,真是想不到,连景仁兄都被范仲淹给蒙蔽了,如此大宋江山危矣!”
说完之后,李中师抱拳告辞,只留下范镇一个。
暗说李中师这套范镇是不信的,可奈何仔细推敲,却有那么几分道理。
几年前,的确有人盛传富弼派遣石介勾结辽国,要另立新君,虽然很多人都说这是夏竦害庆历的诸君子,是无中生有,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其实最令人疑惑的还是粮食,静下心来想想,各种可能的渠道,都没有足够的粮食涌入,偏偏范仲淹就像变戏法一样,每到关键时刻,就弄出了粮食,真是不能不怀疑。
范镇当过谏官,职责所在,就是到处找麻烦,鸡蛋里挑骨头,而且凡事都喜欢往坏处想。假如真是从辽国弄来了粮食,那可非比寻常啊!
辽国的粮食也不多,却能拿出十几万石,给予范仲淹,肯定有所希图,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莫非真的要借助辽国的力量,行废立之举?
范镇越想越疑惑,一连三天,都睡不着觉。
强烈的正义感和责任感,驱使着范大人展开了行动。
他撒出了人手,严查宋辽边境,还真别说,让他找出了一些端倪,作为宋辽的界河,今年的白沟河容纳了黄河之后,变得格外宽阔。
天寒地冻,白沟河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足以承受车马的重量。
每到晚上,就有马车从白沟河的北边,载着粮食运到南边。
最初沧州这边,只是瑶池琼浆,后来东西丰富了,鲸肉,蜡烛,肥皂,家具,饰品,只要能换粮食的,全都卖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