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什么不要我了？”

谢长风的声音有些虚弱，带着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

云琛张了张嘴，却觉得如鲠在喉，喉头干涩得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谢长风双手抚上剑身，锋利的剑刃割破手心，鲜血顺着掌心的纹路划下，他却将剑攥得更紧了，谢长风向前走了一步，剑身便刺入他心口更深一分，谢长风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漆黑如墨的眼瞳中映着云琛的身影，他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师尊，为何不等我、不要我了？”

云琛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垂着目光看向谢长风心口的大片血迹和那双被割破的手掌。

谢长风却再次开口，近乎执拗地追问道：“师尊为何不回答我？”

他一动，便又有更多的鲜血渗了出来，沾满血污的衣袍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云琛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上谢长风的眼睛，谢长风眼中仿佛有一层灰暗的雾气，让云琛看不清，读不懂。

他反复在心底告诫自己：这只是个幻境，不是真的……

谢长风却依旧执着地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云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猛然将长剑抽出。

剑锋从谢长风心口拔出，又从他手掌的伤口划过，温热的鲜血飞溅出来，洒在云琛脸颊和衣上，仿佛烧得滚烫的沸水溅到身上一般。云琛收剑回鞘，立即旋身往反方向奔去，却又在下一瞬顿在了原地，仿佛双腿灌了铅，一步也动不了。

小小的谢长风就站在他面前，身量瘦小，面上还带着尚未痊愈的淤青，并不太合身的青色弟子服穿在他身上，显得他更加瘦小，小小的谢长风依旧抱着剑，心口同样的鲜血淋漓，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小孩儿面色苍白，缓缓开口，问道：“师尊，当初为何要刺我一剑？”

小谢长风向前走了一步，离云琛近了些，面无表情地脸上泛起一抹痛色，眼中也隐隐有痛楚闪现，“师尊，弟子很疼。”

云琛双手剧烈颤抖，本能地想往后退，却仿佛全身被冻僵了一般，动弹不得。

更让他绝望的是，寂静的螟谷中，云琛竟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然而修真之人耳聪目明，云琛修为又高，自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云琛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疯狂地想要逃离某个地方。

身后的脚步声终于停下了，云琛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之人的体温透过一层薄薄的空气传过来。

“师尊。”谢长风凑到了云琛耳边轻轻唤着，温热的气息拂动云琛耳边的鬓发，发丝划过耳廓，酥酥麻麻中带着一丝痒意，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谢长风轻轻地呵笑着，环上云琛的腰，两人前胸后背紧密相触，云琛僵直了脊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这怒气却因为未知的恐惧和想逃避的情绪变得有些底气不足，云琛深吸了一口气，喝道：“谢长风，你给我松开！”

谢长风的语气不知是开心还是郁闷，低沉沙哑：“我松开，师尊便又会离开了。”

云琛只得好言好语温声道：“你松开，我不会的。”如今他面前站着一个幼年版的谢长风，身后站着一个少年谢长风，这压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分明是顺着谢长风意愿的一句话，此时却不知是触了他哪根逆鳞，谢长风的手臂缩紧了些，低吼道：“你说谎！”

“你骗人！”谢长风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呼吸也变得不稳。

“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现在全都不认了！”

“你还说不认我了……”

谢长风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挣扎、痛苦和委屈，这强烈的情绪让云琛面前瘦小的孩童都撇着嘴，眼眶中含着泪水，仰头看他，却倔强得不肯落下来。

“我……”云琛心中仿佛被细小的针尖扎了一下，看不见创口，但疼痛却是真真切切的，他想要解释些什么来安抚一下谢长风的情绪，却发现只要牵扯到这个话题他都不知道说什么，毕竟谢长风说的都是事实，他无可反驳。即使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任务，却依旧改变不了他确实不占理的事实。

云琛叹了一口气，“谢长风，你先冷静。”

“冷静？”谢长风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笑道，“师尊永远都能冷静，永远都像是俯瞰众生的神明，不管曾经付出过多少真心，都能理智地毫不留恋抽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