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顾澜在侍女温柔的呼唤声下醒来的时候，天色还很早，他瞪了好一会儿床板才想起来前一天说要去看西门吹雪练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早就练的剑，侍女说庄主已经在梅园练了有一会儿剑了，然而现在天都没亮透呢！这一瞬间，床仿佛变得柔软了千百倍，直白地诱惑他穿越时空干掉昨天突发奇想的自己。

至于为什么不是诱惑他毁约？脑子里根本连这个念头都不敢有好不好！

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死亡当前的威胁下，叶顾澜认命滚下了床，火速整顿好自己。双眼迷蒙地行走在通向梅园的小径上，他悲从中来地想，我大概已经是一条咸鱼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涌动，但随着离梅园越来越近，难以言说的无形威势激得他瞬间清醒，不由自主地戒备起来。叶顾澜知道自己并不算是剑客，他没有对剑的执着，他用剑仅仅是因为他有藏剑的剑法可以学，他打造了一把橙武，但也只是因为它稀有、锋利、还好看。他见过江湖人的剑，见过用剑的江湖人，却从没见过真正意义上的剑客，他甚至一直以为所谓剑意只是说书人口中的夸张。

但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剑意，尖锐的、森冷的剑意。

不见草木摇落，不闻风声厉烈，他看不到练剑的人，看不到剑光，但就是能感知到某种冰冷锋利的气息。四周草木萌发，他却像是行走在刀光剑影里，仿佛每一步都在接近死亡。他强压住战栗的本能，一步步地前行。

当走到梅园入口，目光与西门吹雪相触的那一刻，仿佛得到了什么许可，森然剑意陡然消失。

多神奇，难言的恐怖威势依然笼罩着这片天地，但之前让人毛骨悚然的寒芒却荡然无存，他走进一边的亭子里坐下，一路上甚至依旧没能听到一声剑鸣。梅花早已落尽，新叶星星点点地缀在枝干上，西门吹雪的剑带起辉煌的光，却没有一片叶子颤动。这一刻，连自然界的微风都抛弃了这座梅林，目力所及的世界具都在他的剑下凝固。这一刻的西门吹雪如此陌生，像是很久之前叶顾澜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冷酷得像一把剑多过像一个人。

西门吹雪的剑从没有停下过，一板一眼地刺劈撩削，叶顾澜不需费力地捕捉剑的轨迹，因为他没有看到任何炫目的招式。武功到了西门吹雪这样的境界，招式已不再重要，再基础的招式在西门吹雪手上使来都带着脱胎换骨的锐利，他练的已不再是剑法，他的意志远胜过世上任何剑法。

那是纯粹到极致的辉煌剑光，冷得像万载积雪，快得像破空闪电，他的剑轻易洞穿世间一切，绝不动摇，无物可挡。

那是他的道。

叶顾澜目眩神迷，原来这就是剑神的剑吗？他想到自己用的剑，藏剑山庄的招式常用剑气伤人，重剑挥起来的时候也会带起灿烂的金色剑光，强大的风压席卷周身的烟尘，他以为这足够强大。但这一刻他才看到从没接触过的，从没想象过的，无关招式的，真正剑客的世界。

他为之惊叹，为之醒悟，为之心折，为之神往。

“嗡……”杂乱琴声打破了梅园中的安静，叶顾澜这才发现原来亭中矮桌上竟然还放着一架古琴，他不知道怎么碰到了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