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衣人:“我叫薛衣人,这是我弟弟薛笑人。”
他的名字不说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起码也是闻名江南,偏偏这姓燕的少女听了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噢了一声表示知晓,然后就继续埋首吃起了她面前的叫花童鸡。
她吃得太香,分明是一点都不克制的吃相,但却意外地并不讨人厌,只叫人看得胃口大开,恨不能与她一道再多吃几个菜。
一顿饭吃完,薛衣人才惊觉自己也比平时多用了三两饭。
他因练剑的缘故,惯来只吃到七分饱,哪想今日却被这陌生的黑衣少女带得破了例。
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也不由得再度好奇起了她的身份。
其实之前她从水中上来时,露的那一手轻功已堪称独步江湖,而后来她更是用内力直接烘干了湿透的衣服和头发,再联想到她一出手就是价值连城的玉璧,薛衣人便忍不住猜想她许是来自哪个武林世家。
可这江湖上却并无姓燕的武林世家。
他满腹疑惑不得解,又自持是个从不打听太过的君子,所以只能继续疑惑着。
他不开口,那少女却开了口。
因为她瞥到了他们兄弟手边的剑。
“你们是剑客?”她饶有兴致地问。
“……是。”薛衣人发现她应该是真的不认识自己,否则怎么会朝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来。
“那你的剑应该不错。”又看了片刻后,她这么道。
薛衣人成名五年来,得到过无数人的惊叹与赞赏,江湖上更是将他视为唯一有可能超越李观鱼的剑客。
他记不起上一次被人说“不错”是何时,十年前第一次赢了一个剑客的时候?还是二十年前刚开始练剑的时候?
但他却没有生气,反而还问她:“燕姑娘怎么说?”
少女耸了耸肩道:“你的剑上有不少杀气。”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薛衣人瞬间变了神色,他当然也分辨得出杀气,可那是在与人对战时,像此时这种剑都没出鞘的状态下,就算是他自己的剑,他也无从感受到上面的杀气。
那她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她到底是谁?
没等他将这两个问题再想一遍,她就再度开了口。
她问他:“你们可知这天底下武功最高的人是谁?”
见她神情认真,应是真的不清楚,薛衣人也只好把自己知道的说给她听:“这问题各有各的说法,有人说是拥翠山庄的天下第一剑客李观鱼,有人说是昔年铁血大旗门的掌门人铁中棠,也有人说是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
“那他们三个谁的名气最大?”她又问。
“铁中棠前辈早在十年前便退隐江湖了,所以论到名气,恐怕还是拥翠山庄的李观鱼和神水宫的水母阴姬更大一些。”薛衣人如实道。
他说完的时候,一直安静着没开口的薛笑人忽然出声补充了一句:“但是据说就算是李观鱼,也没有一闯神水宫的本事。”
少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神水宫……行。”
薛衣人:“?!”
她想干什么?去闯神水宫?
薛衣人深吸一口气道:“燕姑娘,不知你问这个——”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万分的笑容来:“当然是要去会一会这个神水宫主,叫她把天下第一的位子让出来啊。”
薛衣人差点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然而她根本没给他多说几句神水宫有多可怕的机会,放完话后便站起身来表示要走了。
“燕姑娘!”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他不想看这少女就这么贸贸然去送死。
神水宫是什么地方,正如薛笑人所说,剑术高超到如李观鱼都不敢闯,足见其可怕程度。
被叫住的少女回头朝他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会输的,谢谢你们今天这顿饭了。”
薛衣人沉默片刻,心想既然如此,那也不怪他没有提醒了。
不过说到这顿饭——
他抄起桌上的玉璧追上去,将它还到了她手中,又抢在她说话前率先开口道:“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当不起这般贵重的玉璧,燕姑娘若想谢我兄弟二人,将来路过松江府时再谢也不迟。”
这么说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认定没有所谓的“将来”了。
毕竟她要去的地方可是神水宫。
自薛衣人走江湖以来,他还没见过哪怕一个惹了神水宫之后能全身而退的人。
所以方才那顿饭,就当是他请这小丫头吃的罢。
“……好吧,那也行。”她接过玉璧,“松江府是吧,我记住了。”
语毕她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座傍山凉亭,眨眼间,修长优美的背影便消失在了这一片迷蒙的雾气中。
薛衣人叹了一口气,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