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阿什利无法理直气壮地指责莱克斯,更不会做作地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弟弟，他能做的只有安静地听完莱克斯的发泄。再在长久的思考后说出自己的决定——

“我没有资格审判你，你将父亲试做魔鬼,若如你所说他也的确对你做了魔鬼才会做的事情。”阿什利想起二十五年前,他的父亲身体染血怀抱一个皱巴巴的婴儿告诉自己‘它不是你弟弟,它是魔鬼’,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道轮回。

“但无论你如何恨他，现在随着你亲手带给他死亡也应当了解了。莱克斯,我无法原谅你也没有资格原谅你。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看出来你的不对劲,那么多年让你忍受折磨是我的过错。但是莱克斯，我还是无法原谅你，你若是能对我多一点信任就应该告诉我,这样事情绝不会走到如今地步。”

“我觉得很可怕,我全心爱戴的父亲暗地里用我的弟弟做实验,我一心想呵护的弟弟又为了自保将父亲杀害，你们都把黑暗隐藏下去，却没有考虑过我是否又想要这份欺骗中的光明。莱克斯我无权审判你,只有法律可以。”

“哥哥,你别难过。”莱克斯眼睛红红的,明明是个大小伙子了，却表现地不如一个孩子。他双膝跪地爬到阿什利身边,将脑袋趴到哥哥的腿上,像孩子似的不停流泪,漂亮的蓝眼睛水汪汪一片。“我愿意接受法庭审判，让那些警察把我带走吧，我本来就不受欢迎，爸爸总说我是魔鬼。我不配当哥哥的弟弟，不配姓卢瑟……”

“啪！”阿什利狠狠一个巴掌，“胡言乱语！你生下来就是卢瑟，还有什么配不配的说法吗？”想想大都会糜烂的政`治环境，阿什利又不放心将弟弟交给那群别有用心的人了，他胸口剧烈起伏情绪激荡，本来湛蓝的眼睛变得幽暗如深海，可以想见其主人的思想斗争有多激烈。

最终汹涌的波涛平息，一切激烈动荡都隐没在平静的海面下。

“你走吧。”阿什利单手抬起莱克斯的下巴，两双形状相同的蓝眼睛相对，“父亲以生命为代价为他的行为负责，我知道你做得不对却也没有办法再指责你。本来我想将卢瑟集团交给你，你比我更适合继承家业，但是现在我只能希望你离开。卢瑟集团是父亲的心血，他一定不希望害他性命的凶手坐在他曾经的办公室里。”

“哥哥……你要赶我走？”莱克斯像是被抛弃的孩子般泪珠滚滚，他想撒泼打滚、想撒娇卖痴、想黏着兄长说自己错了让哥哥不要赶自己走，但最终情绪的发泄后，他还是站直身体向一直深爱的兄长深深鞠躬。

“哥哥我走了。”

阿什利眼中含着点泪花，他何尝不爱这个从小养大的孩子？爸爸长年漠视莱克斯，可以说小家伙是自己一手养大的，说是弟弟其实养儿子也不过如此了。阿什利历经三生没有孩子，可以说把一腔父爱都倾注在莱克斯身上，家长在面对犯错的孩子时总是包容的。阿什利可以包容莱克斯的一切，哪怕对方差点害他性命也足以宽恕，只是这次……

“对不起莱克斯，我没法原谅你。”也没法原谅我自己。

莱克斯离开后，空荡荡的卢瑟庄园只剩下她最后一位主人。这所毅力近百年的建筑里，一代代卢瑟出生又死去，她繁荣过也凋敝过，如今似乎是即将迎来末日。

阿什利独自坐在房间里，他忽然觉得深刻的冷，从血肉里流窜一直涌入灵魂。

“莱克斯……”本来自母亲死后庄园就荒废了不少，但怎么说也是有三位主人在，人气还是有的。在阿什利的规划里，他结婚后会和丈夫一起住进庄园，莱克斯也会娶一位妻子生下几个和他一样的孩子，若是爸爸能走出阴影指不定他们兄弟俩还能多一位继母。就像百年来卢瑟家的先辈一样，繁衍生息延续家族。而不过三天一切都变了。

阿什利突然有点理解布鲁斯，难怪在父母死后他不愿住在韦恩庄园，昔日阖家团圆的地方只剩下自己，心也会跟着空荡荡的难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