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已经集结完毕，战机错过就是错过。阿什利你是个有天赋的年轻人，不会看不明白这点。”

阿什利双眼通红，身体微微颤抖，奔涌的情绪在胸腔中激荡，但他的声音却冷静到残酷，“我知道，但我们不能就这样回去。今天我们离开，下次再来华盛顿就是签投降协议了。我们付出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搏一个希望吗？我绝不能这样回去！”

“……”李将军默默不语，他能理解阿什利的心情，但他要对将士们负责。这里的年轻人都是南方的未来，只要他们活着，即便战争失败后会有一段艰苦的日子，但人本身就是希望。若是他们都死在这里，广阔的南方后继无人，北佬就有机会肆意派遣他们的人进入南方各州，在所有重要的职位上占据要职，扼杀每一个南方人向上爬的机会。

那个时候，才是地狱的开始。

“我们已经失去整整八千南方的好小伙子，我们不能失去更多了。”

“可是……”

“威尔克斯将军，我命令你撤退。”

罗伯特的声音也冷酷起来，老将军戎马一生，当他一旦下定决心便没有人可以动摇。

“我们会陷入如今的局面，都归咎于你延误军机！”

像是遭受重击，阿什利本就惨白的脸褪去所有血色，他挺直的背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住一般缓缓弯了下去，直到额头沾上泥土，金发蒙上灰尘。青年双手陷入泥土，血从绽开的指缝里溢出，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

“啊！！！！”

他在数万军士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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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痛苦延缓脚步。如同阿什利曾预见的，当他们再次踏上白宫便是来签署投降协议。

从两年前退离华盛顿，他的军阶便再也没有升过。先是南方军队因为延误战机对他处分，后来几场胜利后是他本人拒绝了提升阶位。所以当站在白宫办公室里见证李将军签字时，他依旧是个少将。

阿什利以为自己会痛苦，会悲愤地心脏炸裂，会忍不住拔枪给长桌对面的林肯一枚子弹，但实际上此刻他从未有过地平静。他曾在暴雨里送别挚友；曾在北佬不见天日的监狱里忍受饥饿；曾光着脚在雪地里跋涉以至于脚趾冻伤坏死不得不切除……

而这些在今天终于要结束了。

随着李将军在停战协议上写完最后一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威尔克斯将军，剩下的只是阿什利·威尔克斯——他要回家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李将军气愤地拍打桌子，“我们已经说好败军不受辱，你们是想要无视停战协议毁约吗？”

“总统先生已经签署文件，所有的南方军人都是美国公民，享有公民人身自由权。我们只是在此对威尔克斯先生提出邀请，听闻战前他是一位天才的艺术家，总统先生希望邀请他共同观赏戏剧表演。”

“荒谬！”这种鬼话李将军一个字都不信，他严肃刚正的脸气得差点变形，“威尔克斯将军是南方人，他得回家！”

“我留下来。”阿什利终于意识到他成为了矛盾的中心，来不及权衡什么，第一时间便做出对南方最有利的选择。南方已经战败，现在第一要紧的是让滞留在北方的年轻人们回家，他不需要联邦为他做出任何让步。

“阿什利！”李将军惊住，他恨恨地瞪了青年一眼，“闭上嘴，这里一个少将没有说话的资格！”

“罗伯特。”阿什利向一直提携自己的长辈敬了个军礼，也许他们之间曾有过分歧，但对李将军他永远心怀感激。“虽然少将不足以在此开口，但联邦已经解体，我是以一个自由的美国公民的身份接受邀请。我出于自身的意愿，同意留在华盛顿。”

“每一个美国公民都有选择的自由，欢迎来到华盛顿，威尔克斯先生。”

眼看一切已成定局，李将军喉头滚动，他深深看着阿什利，“联邦已经不再，但南方人还在，我们绝不会放任任何一个战士流落异乡。”

……………………

作为一个曾经的敌方战俘，阿什利在华盛顿的生活还算得上不错。他有一个单独的房间，连着一个不算小的花园，没事弹弹琴，去花园里写生，除了没有自由，日子倒也过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