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五十岁上下,鬓角发白,面容慈祥,长伴青灯,待他极为慈爱,得知他受了委屈,多番劝解。
“霜朝,记得你小时候,我曾跟你说过,需'时时检饬,谨言慎行'吗?”一日晚膳后,外祖母见白霜朝闷闷不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记得。”
“一念过差,足丧生平之善。你往日算不上顽劣,为何要口出恶言,嘲讽一个小女娃呢?还说人家狡诈?谁娶谁倒霉?要知道终身检饬,难盖一事之愆。即便来日约束自己,也无法挽回你当日之过。”
他自知有失言之处,低头道:“霜朝知错,也领过罚了。”
“你心里还有不平。”外祖母微笑道。
“我也说不上为何。我本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发现自己成了信口雌黄、尖酸刻薄的草包……淮王虽没计较,可父亲还是觉得我丢尽了白家的脸,姬胧月那丫头也不搭理我了……”
白霜朝暗自怒姬胧月,明明他是在为她出头,她竟然事后翻脸!简直就是忘恩负义,还落井下石。
“你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先前是愤怒,如今是愧疚。”
他换了个角度,也觉得夏绫缨一来是客人,他没有尽待客之道;二来对方年纪尚幼,他没有当好“白家小哥哥”;三来虽不知夏绫缨为何没有郡主封号,但地位在他之上,他尊卑不分,的确犯了大忌。
“人有'愧疚'二字,便能去恶从善,起死回生。若无此念,则为既死之寒灰,已枯之槁木罢了。至于你说的顶天立地,你还小,还有大把时日好好磨练,不必着急。”
白霜朝细想外祖母所言,终觉自身年少气盛,往后的路更为漫长,渐渐心境平和了些。
那时,他万万没有料到,人生转折点是在一个无眠的夜里。
月色之下,他悄悄溜出居所,无意中听见了远处传来极轻的异响。
他放慢了脚步,闭住呼吸,躲在树丛中窥探,竟然发现十数丈外有一人挥舞长刀,暗藏幽暗绵延的杀气。
这杀气既非寒光四射,亦非汹涌澎湃,而是细腻入微,无所不在。
白霜朝初窥门道,方知此刀已到了生平未见的境界。
那人似乎察觉到他的存在,猛地飞身扑来,两下起落已至跟前,速度之快让他乍舌,对方挥刀劈向张口结舌的白霜朝,在最后一刻凝住。
眼前之人正是他慈祥仁厚、简朴沉实的外祖母!
“外……外婆?”白霜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