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永州水府。
永州行军司马何承勉携子入永州水府。
丫鬟来报时,水府二房主母唐氏喜出望外,忙朝身边的少女喊道:“横波,你还不快回去梳洗一番。”
那位名唤“横波”的女子略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低头往自己院内走去,谁知猛地撞到了表姊柳疏影,只见疏影今日穿着浅红色绣合欢花襦裙,脸上略施粉黛,光彩照人。
一旁,大姑母柳水氏拉住横波,“二娘,看看你姊姊这身打扮,如何?”
唐氏听见声音,便跟上前来一看,问道:“大姑,疏影今儿这是?”
水氏道:“今日节度使司马何承勉带着儿子来咱们水府了,就是爹爹给疏影相中的夫婿,我让疏影梳洗了一番,过来给弟妹和二娘瞧瞧……”
“什么?”唐氏瞪大眼睛,打断了自家大姑子水氏的话,她显然不敢相信眼前水氏所说。
二人便来到前厅,争先凑到何樰面前,说了好一堆溢美之词,互不相让。众人正疑惑不解时,只见这边唐氏夸道:“不愧是爹爹相中的孙女婿,这般一表人才,跟横波实乃天作之合。”那边水氏便打断道:“爹爹果然疼爱疏影,为疏影觅得如此佳婿,阿娘若是还在,一定十分欢喜!”
这边,何承勉也慌了,“老太爷,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老太爷神情慌乱,不知所措。此时,一个年轻女子豁然起身,鼻子里冷哼一声,朝水老太爷扔去一个厌恶的眼神,便往门外走去。水府三房陈氏忙追上前去,喊了声“小溪……”,临出门前,陈氏望着屋内乱糟糟的一群人,神情失望至极。
此时,何承勉父子已离开前厅,厅内一片死寂。水氏首先打破这沉默,“长幼有序,疏影今年十九岁,与何家大郎年纪更为接近,横波还小,她才华满腹,花容月貌,以后有的是媒人提亲。”
唐氏哪里肯想让,“姑姑,长幼有序也是横波和小溪论长幼,你也知道横波才华满腹,花容月貌,当知她与何大郎才女貌,何不成全了侄女?”
这样出色的少年英才,极不多见,更何况水氏看出自家女儿本就对何樰颇有好感,如今,就算要跟唐氏决裂,她也一定要据理力争,“疏影自小便在水府长大,弟妹这话,便是要分个你我,好啊,这是要将我这孤儿寡母赶出水府门去。”
横波自小便和疏影一起长大,两人形影不离,同榻而睡。半年前,横波路过前厅,水老太爷嘴上喊的是“疏影”,由于老太爷时常记不清儿孙的名字,时有叫错,横波便未放在心上,之后就跟父母提起了此事。她年方十六,父母从未提起过婚嫁之事,而今,姻缘来得这般迅速,她有点不知所措。忽又想起那日湘江边偶遇吹竹笛的少年,那少年出身清贫,却有满腹的才学,精通音律和诗词歌赋,站在江边宛如遗世独立的谪仙,二人一见倾心,在湘江边聊了许久。
往常这些年来,疏影表姊醉心于帮水府料理往来的生意,而最近一年来,表姊每日苦练湘绣,还拉着她帮忙去入婳阁挑选胭脂水粉,去花想容挑选华服美衣,在凉亭里偷偷看《诗经》和《楚辞》。看来祖父向疏影提及此事,比自己早了许多,想及此处,横波一阵内疚,表姊这么大动静,自己竟然并未多加关心。眼前出现的这个何樰,虽然出身名门,一表人才,气宇轩昂,谈吐不凡,然而一想起那少年,再想起表姊,横波心中忽然有了主意。“阿娘,那日祖父给我说媒时,曾管我叫‘疏影’,想来,祖父原是想给表姊说亲的。再说,我才十六岁,想多陪爹娘几年。”
虽然横波这么说,但当日老太爷究竟想给何人牵线,尚未可知。老太爷有时候还会管水氏叫做‘湘祁’,这可是水府大孙女的名字。因此,横波这显然是退而不争之举。疏影听了,心底涌起一股愧疚,那日,老太爷叫住她时,嘴上喊的却是‘小溪’。她早两年曾见过何樰,早已芳心暗许,下了心思要跟何樰举案齐眉,因此,自从水老太爷说起此事,她便不再似往日般大大咧咧,性子收敛了许多。此时,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站出来告诉众人水老太爷也叫错了她的名字,她担心出一点岔子,自己便嫁不进何府。
众人纷纷惊叹于横波的谦让,唐氏求助长房水百川,“大伯,你说句话,这该如何是好?”
水百川也不知如何决定这桩错点鸳鸯案,就眼前这情形看来,二人都不会让步,谁让何樰出身将门,是文武双全的奇才呢!水百川思忖片刻,道:“古有娥皇女英二女共嫁一夫,成为美谈,今日我们也可以效仿此举。疏影和横波一向要好,想来定会齐心协力,和睦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