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是顿了两秒,说:“……好的。”
烛光逐渐变亮,小屋里镀上金辉。
一张上下床,大学宿舍里的那种。下床摆放着棉被等御寒工具。除此之外,屋里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柜子,柜子上有水壶和水杯,都画着大大的红双喜。墙上挂着古朴蒙尘的镜子,以及发黄卷边的挂历。
挂历上的年份,是2006年。
这条件,很有年代感。
但总比露宿山头好。
程是说:“住一晚,多少钱呢?”
男人直摆手:“谈钱干什么?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多伤感情。”
程是嘿嘿干笑两声。
男人把钥匙取下来,放在柜子上,叮嘱程是不要忘记拿。
程是收拾好钥匙。
男人又说:“那个被子,很久没用,肯定发霉潮湿了,你要是不嫌弃,可以用我的。”
“……”程是艰难地扯扯嘴角,“不用了。我将就一下就好。”
他夸张地露出赞赏眼色,说:“那我先走了,我去看看学生们晚自习情况。”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程是叫住他:“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男人转头,说:“我姓袁,袁也。”
“野外的野?”
“不是,也是的也。”
袁也的名字让程是想到一望无际的大漠戈壁,孤烟落日,长河热风,飞沙走石。
《国语》里说,“大者陈之原野,小者致之市朝。”大的刑罚在原野上排兵布阵,发动战争,小的刑罚在市场上处置。
如此大气的词语,作为他的名字。
真是……
屈才了。
程是脱掉外套,开始动手收拾屋子。
就算只在这里住一天,她也不能忍受脏乱差。
她先开窗散气,窗柩上全是灰尘。冷风刮进来,程是打了个寒颤,屋内空气好歹清新许多。
她找到袁也,想借盆子和抹布。
袁也正在扫地,听说她要借东西,大方把东西给了她。
“我这烧着热水呢。等会给你送过去。”
程是看着扫把,袁也明白过来,说:“等会扫把我也给你送过去。”
程是回屋,在外面发现压水井,好在她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会用。
接了点水,程是开始擦裤脚和鞋。一路走上来,裤脚都是泥。
她四肢冷透了,温度没了,至少要保住风度。
近在咫尺的钟声响起,清脆利落,是程是记忆中的声音。
孩子哗啦啦地冲出来,山林里充满嬉笑声。
这些孩子中,个头最高的是蔡元伟。其他的都是小萝卜头。但是眼睛生得又大又亮,脸蛋上还有高原红,颜色较浅,没有西藏那么深。
他们发现程是,远远围观。他们好奇她。
程是在孩子们的注目礼下继续刷鞋。
一时静默……
袁也提着水壶和扫把过来了,见学生们看程是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再看到她衣服后面的狰狞“蜈蚣”,忍俊不禁。
有学生发现他,最懂礼貌的小女孩田茹茹喊了他一声:“袁老师。”
程是闻言转过头,袁也收住笑意,出面把学生赶回教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