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甜软笑,笑意不达眼底。
“结婚?”
江近城皱眉,“什么结婚?
谁结婚?”
听着他全然不知情的语调,江甜顿时来了脾气:“你啊!”
江近城怔:“我就回了一趟老家,然后——”
“对啊,然后二叔家那位给你介绍了一场相亲,你去了,还答应了,二叔家那位还专门打电话问程女士要不要去参加婚礼,”江甜学说,“那姑娘可漂亮了,洗衣做饭打扫家务样样都会,逢人这长那短招呼得可亲热了,关键是才二十出头,水灵灵的,以后给近城生个大胖小子贤惠养着,才有家的样子嘛,不像某些人眼睛长在头顶上,整天抛头露面……”
江近城解释:“确实有个小姑娘,到你奶奶家吃饭,他们就开了个玩笑,”江近城哭笑不得,“姑娘那么年轻,我哪儿能啊,我吃个饭就到小凉山忙基建项目去了,三个多月,给你和你妈妈带了点晒干的薰衣草出来,薰衣草安眠,赶明儿给你们邮过来。”
江甜:“不用了,你留给你家亲戚和奶奶她们吧。”
江近城敲了敲太阳穴:“甜甜你别这样,山里人没什么事打发时间就开个玩笑——”
“所以要挑在股价滑坡江渊和程女士吵架我快高考的时候?
所以你觉得程女士吞的半瓶安眠药就是玩笑?
!”
话音落,双方突然安静。
沙沙的呼吸声响在电话里。
良久后。
江甜握手机的手指稍稍泛白:“挂了吧,我不太想说了。”
“你还好吗,”江近城小心地问,“她,还好吗……”
江甜闭眼,喉咙微微滚了一下:“我不知道。”
两个月了。
她也很想知道,妈妈还好吗。
自己,还好吗……
暑夏过去,九月开学。
东郭站在高一一班的讲台,笑称自己“三十斩”每年带的班上至少有三十个同学考上清北的记录被破坏,自己最喜欢也是最看好的两个学生——江甜最终成绩692全市第五出了国,从来站在神坛上那位状元没去清华也没去南大,而是选了收分和清华差不多的交大,念了最热的计算机。
学弟和学妹扼腕:“陆大佬不上清华我们上啊,只是交大计算机再好,应该也比不上清华吧……毁保送约应该要赔钱?”
“交大替他付的,”东郭倒看得很开,“他是不用老师教的类型,自学能力强,自律能力强,到哪个学校都一样。”
“平凡大多一样,大佬各有不同。”
“……”
……
九月中旬,江甜考试顺利,录到全美前十的伯克利工商管理。
她周一到周五在学校上课,周六周日和江渊一起陪程思青。
江近城来看过几次程思青,程思青也不刻意回避。
江近城每次送母女俩多贵的礼物,江甜那份,程思青让收,她自己这份,则是吩咐助理把相应的钱划给江近城。
一来二去,两人关系看似比之前缓和些许。
十一月天气转凉,江近城拖着行李箱来到程思青家门口。
庄园占地宽阔,主别墅和铁栅门间隔了近百平米人造草坪。
清晨有风,程思青裹着件火红的狐狸毛大衣,露出来的小腿白皙纤细,有截没藏住的真丝睡裙从大衣下滑出来,裙摆和长发一齐飘在风里。
江近城想替她把头发拢上,伸手才发现自己和她隔了一道门。
一道可以看清彼此眼睛的门。
江近城垂手,站在门外。
程思青在门内。
两个人,就这样,以一种极为平静的目光凝视彼此。
片刻。
“这次蹭饭还带了行李箱,”程思青玩笑,“准备打包走?”
“我给了他们一笔钱,彻底断了关系,北城公司那边有亲缘的也赔了违约金全部辞退,江渊上次吃饭说不喜欢管公司,不自由,”天上飞了点小雨,润了江近城锃亮的鞋尖。
他斟酌:“我想说,你是不是可以聘一个熟悉公司知根知底又不是外人的职业经理人……”
“江近城。”
程思青唤他。
“嗯。”
“我半百了,心跳停过一次,”程思青朝他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不是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的问题,是我没办法面对那时候狼狈又不堪的自己。”
她顿了顿,“还有江渊三十岁,最是拼事业的时候,丢掉喜欢的工作,甜甜十七岁,最是喜欢人的时候,放弃了喜欢的人。
有的事情发生了,就真的回不去……你,明白吗?”
江近城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
“我就说成这样吧,”程思青一边开门一边道,“如果是看孩子的,请进来,血缘放在那里,我不希望说孩子见不着爸爸……”
话未完,江近城蓦一下将程思青揽在怀里。
温热倏然而至,熟悉的胸膛和臂膀形成一圈带有体温的狭小禁锢。
程思青身体微僵。
下一秒,一道低哑的男音叹息般响在她头顶,“欠你一句对不起,还是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