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睡容安稳，那一阵疼痛仿佛梦幻般的消失，只余微微苍白。

未免待下去吵到她，顾明初请苏先生往外面说话，走到殿外檐廊，对方将诊脉结果综合说明，“公主脉象平稳，早先毒症已解，用几服药，静养几日即可完全康复，至于这痛症，毫无迹象可循，不像毒性残留，只要不复发，便不会有太大影响，在下需要研究一段时间，尝试了解。”

无碍便好，顾明初心中大石落下，躬身欲行谢礼，被对方连忙扶起，“王爷不必如此，只是举手之劳。”

千里之外远赴京城，岂只是举手之劳，顾明初自然坚持谢礼，宇文墨白身一个，不能生受这份礼节，于是两人一来一回，礼法皆成，继续往外走。

长安状况好转，顾明初心里轻松一些，但仍存烦闷。因这一场病，宫里寻医问药找了多少日，多少个地方，即使到了束手无策之时也从没想去神殿求药，正因知晓，就算去了也不会领到药。

然而偏偏，前几日苏先生进宫为长安诊治，开出一副药方，药方里的药材在神殿才能找到，甚至还有一味药引，只有少司命才能给。

他本来不抱希望，也不情愿地遣人去神殿问一遭，未曾想对方竟然当即送药过来。

长安喝了神殿的药，没过几日，病情就有了起色。

顾明初却不大能高兴起来。神殿这般特殊对待长安，意味着什么，再之，若当年母后也能得到这味药，就不会早早离世。

当年母后和长兄同时病倒，皇室前去神殿求药，未果，那一年国后同皇长子相继崩逝，举国哀肃。

可叹的是，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提到神殿拒绝施药的过失，神殿不解世间疾病，成为人尽皆知的惯例。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苏先生停下脚步，无奈叹道：“救人性命本是善业，星辰殿这些年，确实有些渐脱正道。”

感叹过后，他眼神微微一亮，“那位少司命倒是有些不同，舍己为人实在难得。”

顾明初听得此话，微微皱了眉，这次能顺利取到药，其中少不了少司命的帮助，少司命对长安的心，这样看，确实让人无话可说。

不想再提这桩事。

他遥遥望向天际，青白天空虽不晴朗，也没有要下雨的迹象，不过天，总是善变，想起神殿传进养心殿的暴雨预测，他沉声道：“这场雨不知会翻出多少东西，朝堂一乱，外面也不会太平。”

宇文墨问道：“王爷为了看守公主，耽误了手里差事，不知陛下可会责怪？”

顾明初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父皇眼里，没有什么比政务更次要，也没有什么比长安更重要。”

宇文墨微微颔首，昭和帝好像确实十分疼爱这位公主，他入目所及，就看到一列明黄龙撵沿着长廊向此处行来。

昭和帝过来探望公主。

穿过殿内月亮门，走进去是宽敞的夹道，夹道两边装饰着山水画与美人图，再往前推开镂空凤鸟双扇门进入起居殿，顿觉清幽舒适。

绕过一扇山水浮牡丹温玉长屏，掀开垂帘四处看看，殿内适当摆放几处冰塔，开着几扇窗子透气，有几分微凉并不会冷，淡淡药苦味混着安神沉香也不显浓郁，一如往常通畅安宁。

房间里，海玉正在一旁金炉里添香，另外两个宫女在牙床里帮长安擦身。

昭和帝随顾明初进来，宫人们看到他们进来，连忙带过公主身上的被子，上前行礼。

昭和帝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出声，走到床榻前看一会儿，压低声音问，“说是疼晕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昭和帝更加感到奇怪，只因长安身上并无伤痕，好端端的，怎么会疼晕过去。

他再看了一会儿，长安乖乖躺在床褥间，小小的脸上苍白未褪，鬓发被冷汗润湿，看起来颇为可怜。

昭和帝看得心疼，叹口气，拢着袖摆往外走了几步，走到垂帘外，他停下来看向身后跟着的人，“不如去那边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