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很快,纵使于心先有防备也躲闪不及。镇纸被头部躲开,还是重重捶在了她的右肩。
“都怨你这贱奴!”王齐珞青筋暴起,边说边把案上的纸和笔全部扔过来。
于心知道现在还不到喊疼的时候,唯有一一忍下。
打了小阵子,王齐珞火气稍减,插着腰,看着满屋的狼藉和自己赃污的衣服。泼墨的痕迹酷似凶兽狰狞的爪牙,整间屋子都是它们的牢笼。
她撇撇嘴,充满厌恶与嫌弃:“真脏,把我衣服拿去洗了!”
“……是。”于心忽略手臂上的疼,走过来捧起衣服。
谁知王齐珞却拽着外衫死不松手,看向外面山雨欲来的气势狡诈一笑:“我不要用缸里的水,你去后院用山泉给我洗!”
现在?于心瞳孔微晃。
别说这立冬时节,泉水冰冷。看看天色也该知道俄顷便会下瓢泼大雨。拿着衣服的指节发白,于心闭上眼睛,奋力压抑住内心的暴戾。
在没有能力抗衡之前,刘于心在王氏府最先学会的便是--忍。
“奴婢领命。”她强迫自己道。
黑云压空,大雨滂沱。
王明珞正呆望着房内的烛火,澄神离形。
“五天过去,也不知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她低声呢喃。
就在她想着刘于心的时候,一个小丫鬟冒失地敲开了她的门,喊道:“小姐,小姐!我刚才看到那天的丫头,捧着一堆衣服往后院跑去了。”
听到丫鬟的禀报,王明珞额头深锁:“下这么大的雨,她跑那里做什么?莫不是被姐姐罚去泉边洗衣服?”
将理一推,王明珞不免大惊失色。看了看门外浇起白烟的地面,立刻下定决心,道,“去把蓑衣拿过来,再让伙房煮一锅姜糖水。”
既然知道那个小丫头正在遭罪,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不管!
少顷,王氏府后院。
雨水倾灌,犹如千万条细而直的鞭子,肆意挞击着深冬的大地。
于心蹲在泉沿边,水滴的重量压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但她不得不费力地用衣杵敲击着脏衣服,两只手抖得好似不是自己的。
现在的情况真是糟透了,若只是没有雨也好啊,至少能让她看清楚衣服上的污迹印在哪里。
正这么想着,结果她的头顶居然真的没有了雨!
“咦?”于心惊异地抬头,发现是王明珞站在她身后,并解了自己的蓑衣尽量为她铺晾开。
王明珞面容坚定,双臂似有无穷的能量。半围着她,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摆裙。为了赛过雨声,王明珞提高了声线,带着责备的口吻大喊道:“你不能呆在这,跟我回去。”说罢,捉住她的衣领,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
后来,这一幕一直都是刘于心心中最深刻的记忆。
她懵懵懂懂,随王明珞一路奔回闺房。还没落座,就被王二小姐迫令灌下一大碗姜汤。入口辛辣无比,暖和了整具身体。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王明珞捧着汤碗,问。
“奴婢刘于心。无愧于心的于心。”
“你会识字?”王明珞抬高了声调。
“家父曾是联络兵。闲来时会教我一些。”于心答。
她的爹爹是位饱经沧桑的老兵,在战场上得了腿疾,退下来后处境一直都不好,只能打些短期的零工。如今父女两人有幸聘入王氏府,也算是千帆过尽,苦尽甘来……吧?
卷起湿漉漉的衣袖,于心望着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痕,突然无法确定。
王明珞心知这些伤痕都是拜王齐珞平日的虐待所致,尤为不忍,不禁轻声说道:“我去求求母亲,让她把你转给我吧。”
于心眼中升起一片惊异,不过转瞬即逝。她心里十分感激王明珞能有这等想法,却仍是摇了摇头:“二小姐这一求,无论成败。必然要与大小姐交恶,考虑到今后的生活,还是不要为我犯险罢。”
王明珞听着她的话,也明白自己在异想天开。自嘲一笑,把下唇咬得泛紫:“我真是没用啊!连一个丫鬟都护不了!”
“……”于心未曾想王明珞会如此自责。心头一热,从座位上起身蹲下来拍了拍王明珞的膝盖,“二小姐放心吧,我不会一直受大小姐欺负的!”
她这样说着,渐渐探向窗外。倾颓的大雨有了渐停的趋势,而她眼中亦泛起一抹淡淡的信心。
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若说今日以前,于心尚不清楚自己的办法能否可行。眼下嘛,却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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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古地名,今四川成都及其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