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瞧他憋屈心中称愿,却是这般还远远不够抵消他十年所受折磨。又提起贾雨村从前旧事:“侄儿今日出去遇见一个故人,他告诉侄儿,当初贾雨村犯事儿革职,他的同事上官,竟无一人替他申辩,反而是上下欢庆,人人雀跃,恨不得他永远倒霉才好。”
“二叔思虑,一个人混成这样,说明了什么?且不论他为官如何,只说为人处世,这人必是桀骜不驯,目空无人之辈。
“老爷您想与此人连宗,不过是想着他日后出息了,可与贾府同气连枝互相照应,如今看他做人做官,竟是无一可取,在侄儿看来,与这样的人连宗,竟不是家族之福,乃是给家族招祸。”
言至此处,贾琏冲着贾政躬身大礼:“侄儿以为连宗之事,甚是不妥!”
贾政几次要插言,都被贾琏忽略不计,提高声音压过去了,一时间,贾政被贾琏噎得面红耳赤,眼眸阴沉的吓人。
这会子贾琏说完了,他沉吟半晌,任然觉得憋屈,想要替自己找补找补,遂不死心的替贾雨村辩解:“此人乃是你姑父推举,言他学问十分之好,也能办事。若是不与他周全,只怕你姑父面上不好看。”
贾琏对此早有对策:“侄儿听说贾雨村自从进了盐道衙门,姑母就病重卧床了,姑父忧心姑母,哪有精力与他深交,且只是推崇他的学问,试问能够进士及第者,哪一个不是文笔滔滔?”
贾琏说着话又拿出一张单子递给贾政:“若说这贾雨村私德不修,也不光是欺瞒叔父这一条,我听人说,他竟然扶了一个奴籍丫头为正妻,这样的随性所为,不讲规矩之人,岂是能成大事之人?就算他能够成事,那也是奸诈之辈,他日他不带累我们贾府算是好的了。”
贾政愤慨不已:“竟有此事?”
贾琏颔首:“侄儿就怕将来有人拿此事作怪,有心奏上一本,把他革职所犯的事情捅到皇上面前,皇帝看他姓贾,必定先要怀疑我们家,谁叫我们家如今是天下第一贾呢?”
“若是不连宗,到时候,我们还能分说分说,若是连了宗,二叔再替他谋取官职,那他在外人眼里就打上了我们家烙印,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他将来能否高升尚在两可之间,但是,他身上这许多污点,就必定成了咱们家的污点,二叔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言及此处,贾琏眼中已经寒意凛冽:“咱们出钱出力为的什么?难道是为了给自己身上抹黑的,给自己招灾么?”
贾政没想到贾琏竟然如此能言善辩,一时瞧着贾琏直发愣,他之前一直以为贾珠文采通达,是个可造之材,熟料贾琏竟然顷刻间颠覆了他的认知。贾琏这个不被看好的侄子,竟在不自不觉中成长起来,眉宇间藏着聪慧,看事情这般通透,这份聪明睿智,丝毫不输他最看重的长子珠儿。
这一刻,恼羞不已的贾政到笑了:“我常常担心你不通世务,一味顽劣,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
贾琏忙道不敢。
贾政言罢,拿起贾雨村的拜帖,具名贾雨村就十分戳眼了,心里莫名一股恼恨,只觉自己看走眼。
当初看他相貌堂堂,言语不俗,就被他蒙骗了,以为是个正人君子,谁知竟是这般欺上瞒下,包藏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