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腿搭在圆凳上,后背倚靠着软塌,明眸皓齿,反倒比京城时候气色更佳。
“姐,我想吃蜜煎藕,想吃城南大肘子,还想吃竹荪闷蹄髈,我要烤羊腿,烤羊脖还要滋啦冒油那种”他摸着扁透的肚子,长长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盯着那碗清汤寡水的汤羹。
“我不想喝,喝了还想吐。我要吃肉,要吃肥而不腻的白肉,片成一片片蘸着蒜泥吃”他愈说愈饿,忍不住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大盏冷茶,一口闷进肚里。
“不行。”陈怀柔捡了个葡萄丢进嘴里,薄衫被风吹出层层涟漪,衬得她肤白似雪,光滑如玉。
“爹娘来信了,”她抖开信笺,还没读,便被陈睢一把抢了过去,皱着眉头小声读起来。
“姐,那个爹的过客竟然是南诏公主,亡国公主,她处心积虑勾搭本朝官员,原是为着复国!想什么不好,便是复国,当初的其余五诏亦会联手将其剿灭。
她的复国梦,根本就是镜花水月,不切实际。”
陈睢抬手将信回给陈怀柔,嗤笑道,“真想不到,堂堂礼部尚书的夫人,竟是个弄权下毒的高手,想必方鸿卓还蒙在鼓里吧。”
“李清绮若不是为了复国,而只是为了搅乱朝局呢?”陈怀柔吐掉葡萄皮,勾了勾手指,陈睢便犹疑着上前。
“她没有组织兵力,更没有再回南诏旧国,而只是盘桓在京都,设陷阱,抛诱饵,残害忠良的同时,又在暗地贿赂各方官员,致其腐败。
哪怕女儿疯傻,她都置之不理,可见其复仇心切,委实难判。”
“阿柔分析的,亦是我心所想。”江元白从外头回来,白净的鞋上沾了污脏,南地潮湿,泥泞难走,往往巡查一圈,鞋子就要重新换掉。
江元白又是个亲力亲为的,初到此地,他披星戴月,宵衣旰食,半月时日,竟也瘦了一圈,显得身形越发颀长。
“那日方凝怂恿母亲在我茶水里下毒,里面的药便是能叫人听之任之的毒物,若我喝了那盏茶,亦会被她钳制利用。
她们母女二人,苦心经营,眼看就要形成一张复杂的人际,可惜,岳丈岳母神通广大,发现了她们的巢穴,将后期计划悉数捣毁。”
他呷了口茶,额头上浮起细密的汗珠。
南地炎热,尤其接近初夏,晨起的时候太阳便是刺目的白,更别提到了晌午,简直又憋又闷,连丝风都透不过。
一场雨,来得急,走的也,将将松散些,身上又黏湿起来。
“你这岳丈岳母叫的愈发熟练了。”陈睢啧啧,又看着陈怀柔媚眼含春的漂亮样子,忍不住笑道,“我姐就是个见色起意的主。”
三人碰面,将京形势照旧捋了一遍,建元帝与杜兴平之间因为靖国公孙子的事起了嫌隙,也不复往昔那般牢固。
凡是利益垒成的逞城墙,多半也会因为利益而土崩瓦解。
江南的势力被铲除,李清绮回京时自然也没什么好心情,与方鸿卓三言两句拌起嘴来,吵到半夜竟然开始摔盘子砸碗。
听响的婢女小厮战战兢兢听着里头熄了叱骂,起先嗓门最高的方鸿卓,竟然哀求似的抱着李清绮,外头人见了,只以为方大人疼爱夫人,可房内的方鸿卓,简直是痛不欲生,浑身如蚂蚁啃噬一般。
这感觉一来,他哪里还敢与李清绮拌嘴,忙跪下抱住她的腰身,这才得了丸药,舒缓下来。
江元白尚未就寝,书房只留了江松在旁侍奉烛火茶水,门一响,江松迷蒙的眼睛兀的睁大,待看清来人后,又咧嘴高兴的迎上去,接过温好的汤羹。
“乡君又给大人炖补品了。”
“不是,是陈睢吃了犯吐的,这才拿过来给他。”
陈怀柔照例转了一圈,江松给江元白盛了一碗,那人已经站起来,与陈怀柔对侧站着。
“有事?”
他问,同时看见陈怀柔拿起书架上最外侧的一本典籍,目光一扫,人将陈怀柔圈在怀里,门咔哒一声,江松识趣的反手掩上。
“你不觉得进度有点太?”陈怀柔用典籍隔开他的桎梏,绕到一旁,随意翻了两页,抬眼,明眸对上他幽深的瞳孔,他生的委实好看,尤其这般深情望着你的时候。
那一双眸子,仿佛星辰灿烂,叫人怦然心动。
“若我明日就死了,这兴许就算不得。”江元白笑,薄唇轻启,贴着她的耳垂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