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楠木生长周期极长,轻易难寻到成材的树木,况且帝陵所需的,又都是合抱粗的大木料,这几艘船装的是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好料子,如今都没了,帝陵那边眼看就得停工,急得燕舜一连下了几道诏书,催促各处寻找。
消息传开后,顾和拆掉了家所有用金丝楠木搭建的屋宇,连府大门都一起拆了,顾惜惜也把留作嫁妆的几座田庄拆了,凑出来十几车金丝楠木,顾和亲自押车,浩浩荡荡地送去了帝陵。
燕舜找木材的事传得很广,顾家送木材的动静也闹得很大,一天之内,全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镇远侯和他女儿拆房子为帝陵凑木料的事——那十几车金丝楠木少说也值几万银子,而且有几万银子也未必买得到,可顾家一钱都没向皇帝要,京人顿时都交口称赞镇远侯府公忠体国。
前些日子顾惜惜为母尽孝,如今又为国尽忠,一个闺阁女子居然忠孝两全,京的大儒名士们无不称,商量着要向皇帝上书,为顾惜惜求一个旌表。
睿思殿。
“陛下,”太后向燕舜说道,“镇远侯府献上的那些金丝楠木,是顾家先祖因军功得的赏赐,镇远侯一根都没留,就连惜丫头也把嫁妆都献出来了,这份忠心,实在难得。”
燕舜看着满殿都是为顾惜惜而来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动声色说道:“镇远侯忠心为国,朕会嘉奖。”
“镇远侯府不求嘉奖,只想求陛下一件事,”太后拉着顾惜惜在自己身边坐下,道,“这孩子没有兄弟姐妹,她爹娘就指着她一个,况且她娘身子又不好,所以你姑祖母他们商量了,惜丫头不出嫁,将来招赘个女婿,一起奉养父母。”
招赘?燕舜再没想到竟是求的这事,皱着眉头说道:“惜妹妹与魏统领有婚约。”
“所以臣等才来求陛下恩典。”晋阳大长公主抹着眼泪说道,“惜丫头的爹娘只有她一个孩子,惜丫头真要是嫁了,她爹娘可怎么办?她娘一直病着,她爹那一支世代为国征战,也没人了,陛下难道忍心看他们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惜丫头实在是没法子嫁,求陛下开恩退了婚约吧!”
“当初定亲时,婚书上写的可是宋家嫡子宋谦,不是魏谦。”太后看了燕舜一眼,道,“认真理论的话,这门亲事早就无效了。”
燕舜想起魏谦的身世,脸色便有点沉,不错,换作没顾家厚道的人,十年前魏家变故时,这亲事早就断了,可是,魏谦只有这么一个心愿,他不能不给他撑着。燕舜道:“朕知道顾表妹孝顺,朕会亲自旌表,让她青史留名。”
顾惜惜双膝跪下,含泪说道:“臣女不求青史留名,只求能在父母膝下尽孝!”
晋阳大长公主跟着也跪下了,哽咽着说道:“镇远侯府人丁单薄,连个承嗣香火的都没有,惜丫头愿意招赘夫婿,延续顾家香火,恳请陛下开恩允准!”
顾和夫妇两个,连着罗澍夫妇两个,也都跟着跪下了,燕舜沉着脸,一言不发。
延续顾家的血脉,那就是说,不仅要招赘,就连将来生的孩子,也要随顾姓。赘婿原本就低人一等,子女随妻姓的赘婿,又更加低人一等,怎么能让魏谦受这等委屈?
太后叹口气,幽幽说道:“陛下,先帝在的时候,已经答应过大长公主。”
这是在埋怨他扣下了遗诏?燕舜低垂着眼皮不说话,又听顾惜惜道:“魏统领乃国家栋梁,臣女十分敬重他,但臣女有双亲要奉养,不得不如此,求陛下开恩!”
还算她乖觉,知道说魏谦的好。燕舜淡淡说道:“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慎重考虑。”
“陛下,”燕双成从殿外走进来,跟着跪下了,“惜丫头一片孝心,我也替她向陛下求个情!”
燕舜看向殿唯一不曾开口的明浮玉,问道:“皇后怎么看?”
明浮玉垂头想了半晌,走去扶住了晋阳大长公主道:“惜妹妹孝心可怜,但魏统领乃国之重臣,不宜招赘为婿。”
很好,看来是早就约齐了,只逼着他一个。燕舜慢慢说道:“顾表妹,魏统领那样的人物,你确定将来不后悔?”
“人生在世,总要有所取舍,”顾惜惜行了个大礼,“臣女虽然敬慕魏统领,但臣女更想为双亲尽孝,求陛下开恩!”
“求陛下开恩!”殿人齐齐说道。
许久,燕舜道:“好,朕准了。”
千里之外,一艘海船捞起船锚,离开泥丸岛。
魏谦站在甲板上,吹着微咸的海风,归心似箭。
一只小船突然靠近,船人跳上甲板,躬身说道:“大统领,陛下已允准顾家退婚!”
作者有话要说: 魏谦:出来一趟,媳妇没了??
魏谦:赶紧回家抢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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