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腻歪了一阵儿,瑟瑟抹干净泪,趁着夜宴未开始,向沈昭大体说了下近几个月朝中要事。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值得费心的,哪怕曾经剑拔弩张过,但都被瑟瑟压下去了。
只是说到西宫,瑟瑟有些犹豫:“玄宁见过母亲一回,闹出些事端,我便没再让他去。父亲见过两三回,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之后母亲便病了。太医去看过,只说郁结至深,难纾成疾。我想去看看她,被西宫的守卫拦下了。他们说是奉你之令,只要得了我的准许,谁来看都可以,但只有我不许进西宫,这是为什么?”
沈昭神情幽邃,颇有些云间雾绕的神秘,但随即被他掩去,低头亲了亲瑟瑟,温声道:“没什么,只是她心有怨气,我怕她对着你撒,让你心里不痛快。”
“那父亲和玄宁都可以去……”
沈昭道:“那是她的儿子和夫君,她自己不心疼,旁人也操不得心。可你不一样啊,你是我的瑟瑟,是我儿子的母亲,我不心疼谁心疼。”
瑟瑟被他哄得笑开,摇头道:“你这样油嘴滑舌的时候,十有都是心里有事。”
沈昭强作镇定,却听瑟瑟接着道:“但是我也想开了,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肯定是有你的道理,我不问了,你也别紧张了,好好歇一歇,晚上还有大宴呢。”
说罢,她从沈昭的怀里出来,笑道:“我也得歇一歇,你回来了,我才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沈昭早就留心到伊人憔悴,清减得厉害,将她横抱起来走入内室放在榻上,在榻边托着腮看她,道:“你睡吧,我就守在你身边。”
瑟瑟挣扎着坐起来,搂着他印在唇上一吻,才踏踏实实躺回去。
沈昭握着瑟瑟的手坐在榻边打了个盹,直到魏如海悄悄地进来,将他晃醒,低声道:“傅大人来了。”
傅司棋奉命去了西宫,一办完了沈昭交代的差事就立即来复命。
“兰陵公主说愿意把当年的事合盘托出,但她有个条件。”他抬头偷觑了下沈昭的脸色,接着说:“她想让陛下放她一马,她自请贬为庶人,想与莱阳侯远走高飞。”
殿中一阵静谧,蓦地,沈昭冷冷道:“原来她也怕死。”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深含讽意:“那么多人的命折在她手上,如今她大势已去,还想着全身而退,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可若是不答应她……”傅司棋忧虑道:“当年的事本就疑云重重,活着的知情人更是寥寥无几,且都不知全貌。唯有兰陵公主……若她不开口,如何能令真相大白,再无疑处?”
沈昭向后仰身,换了个舒服自在的坐姿,缓慢道:“朕没说不答应。实话她得说,可说完了她也别想活。”
“陛下的意思是先哄着她说了,然后再毁约?可……那是兰陵公主啊,她不会这么好糊弄的,到时候一定会保证她能活下去才会开口的。”
沈昭沉默良久,缓缓睁开眼,道:“司棋,朕可以告诉你,不管她说不说实话,她都活不了的。从她入了西宫的那一天,朕就没想让她活着。”
傅司棋眼珠一转,意识到什么,猜测:“饭菜?还是……”
“檀香。”
檀香气味本就浓郁,掺进去的毒不易被察觉,况且,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沈昭在她焚香时亲自去见过她,那香他也闻过,所以往后兰陵便将更多的精力用来提防膳食和羹汤,而不会太注意檀香。
里面的毒闻一两回是不会致命的,只有累月地闻,才会毒入脏腑,体虚身亡。
就像如今兰陵的症状。
沈昭不会杜绝所有人去见她,因为那样只会让她生疑,他必须令一切都看上去极为正常,才能尽可能引兰陵上钩,让她相信,他已是赢家,生死皆在他的掌控,不必用这等隐秘计谋来害她。
温贤和温玄宁是去的次数少了,若是再多去几回,西宫守卫也会将他们拦下,理由都是现成的:防止内外勾连。
沈昭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无比痛快,他急需与人分享,所以才要告诉傅司棋,但还是不忘嘱咐他:“这是个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朕知,不许告诉别人,更不许告诉瑟瑟。”
傅司棋忙点头。
沈昭凝着内室的方向,道:“杀她容易,她也的确该死。可她到底是瑟瑟的母亲,若真的手起刀落,血溅五尺,瑟瑟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有阴影吧。何必要为了这么个人,让我们夫妻图生芥蒂,不值,当真不值。”
他收回视线,冲傅司棋道:“你去告诉她,朕答应了。只要她说实话,朕愿意放她一马,至于这个买卖怎么做,她想如何操作,只要提出来,朕都允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