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怕母亲会为难沈昭,犹豫着想摇头,沈昭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没事,我先去,若实在扛不住,你再出来。”
他的声音温和沉厚,让人莫名的心安,瑟瑟也确实疲极困极,便不再与他争,轻点了点头,目送着沈昭挑帘出去。
兰陵公主沉着一张脸坐在正殿,手边搁着一瓯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见沈昭出来,起身,极为懒散敷衍地朝他鞠了一礼:“臣要见瑟瑟。”
沈昭抬袖让她坐,面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温煦且有礼:“瑟瑟睡下了,她怀孕辛苦,又总是惊悸多思,朕不忍叫醒她。姑姑若是有事,同朕说也是一样的。”
兰陵冷冽一笑:“如今臣连女儿的面都不配见了么?”
她话语中满是讥嘲,丝毫不加掩饰。
沈昭也不恼,不疾不缓地温声道:“姑姑多心了,朕说了,瑟瑟身体不适,不是刻意怠慢您。您是她的母亲,该多体谅关怀她才是,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沈昭也不是好惹的,你话里藏针,他便含刃,即便凶悍如兰陵,如今也别想从他手里讨到半分便宜。
兰陵最恨瑟瑟为了这么个处处跟她作对的男人而打死不回头,沈昭看似随意的几句话,正好戳中了她的痛处。
登时一股怒气往上窜,刚想发作,却见沈昭坐得端稳,墨瞳幽邃,唇边噙着淡若烟霭的笑意,闲洒又惬意。
兰陵立刻意识到,他这是故意想激怒自己。
这人一旦动了怒,哪怕再睿思多谋,心智都得损上几分。
呵……养了多年的鹰,险些让鹰啄了眼,她从前怎么没看出来,沈家的皇帝窝囊平庸了好几代,竟突然冒出来个根骨灵秀的奇才。果然是她兰陵的眼光,当真是烁尽古今了。
她暗暗在心中自嘲,方才那股冲顶怒气却淡了许多,冷静下心神,道:“既然瑟瑟累了,那就让她歇着吧。臣今日来,是有正事要与陛下商谈。”
沈昭含笑点头。
这就对了,明刀明枪的最痛快。沈昭不觉得,到了这个地步,兰陵还能有什么话要跟瑟瑟说。今日她登临尚阳殿,打着看瑟瑟的名号,实际不还是冲他来的。
不然,为什么要恰选他在尚阳殿的时候来。
想到这儿,沈昭眼睛微眯,掠过一抹沉色。
看来这宫闱内的耳目还没清理干净,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兰陵苦心经营前朝内宫近二十年,必是难对付的。
他微微向后倚身,正起神色:“姑姑请讲。”
“臣听说沈襄中了毒,陛下已派刑部彻查此事。衙差涌进庆王府,想抓人就抓人,想审人就审人,也太不成体统了些。好歹是一品亲王,是不是有些过了?”
沈昭道:“姑姑也知小襄是中了毒。他就算再是庶出,再心智如孩童,也是在皇族谍谱上的宗亲,若是大事化小,含糊盖过,如何能服众人?”
“陛下说得是不是太严重了?”兰陵公主淡淡扫了沈昭一眼:“兴许就是底下人欺沈襄心智低弱,伺候得不够尽心,依臣看,打杀几个贱婢也就是了,再这么查下去,攀着藤蔓牵着丝的,闹得人心惶惶,总归不是好事。庆王妃已来找过臣了,哭诉她没照顾好沈襄,很是愧疚。”
沈昭不再说话,而是凝眸看着兰陵,陷入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