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有余,翠华山形貌依旧,崇山峻岭,绵延环亘。
山顶的百年古刹巍峨驻立,沐在环山淡雾之上,缥缈若仙境。
徐长林由沙弥引着入内,避开香客,悄悄去了西厢禅房。他今日穿了一件素净的墨蓝深衣,力求低调不显眼,进入禅房,吴临便将门关上,静候来客。
约摸半个时辰,便有人敲门。
吴临去开门,看到来人,当即便愣住了。
“温姑娘……”徐长林敛袖走出来,见是温玲珑,不由得诧异:“怎么会是你?”
温玲珑一袭翠色薄绸披风,连着帏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站在禅房外,如与那墨绿竹海融为一体。
她揭下帏帽,露出了乌黑云鬟和一张精心描画过的俏丽面庞。
吴临警惕地看了看她的身后,见无人尾随,利落地将她让进来,退出屋外,守着门。
屋中一阵静谧,徐长林已恢复了镇定,平静地问:“温姑娘可有话要对我说?”
温玲珑垂眸静默了片刻,道:“长林君,对不起,我骗了你,瑟瑟没有要约你见面,这一切就是一个局,是兰陵长公主设的局。”
徐长林的眼中一片澹静,无波无澜,像是早已料到,可是对于眼前这位姑娘,他还存着些疑问:“那你……温姑娘是怎么想的?”
“我从未想过要害瑟瑟,长公主吩咐我夜宴那晚找个名目,约瑟瑟今天到慈凉寺来,我没有照做。我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怎么会去害瑟瑟?我没有约她来此,今天……只有我来,我……我想见……”她积攒了满腹的思念与痴情,但临到跟前,却羞怯难言。
徐长林没有察觉到姑娘家那隐晦的情思,只将目光递向窗外,湛净的阳光落入眼底,照出一片通透:“你这么个单纯的姑娘,怎么会是兰陵长公主的对手?她兴许早就料到你不忍心,瑟瑟那边自有旁人替长公主出力。”
温玲珑一诧:“谁?”
徐长林脸上闪过忧悒,但很快敛去,将话题茬过,问:“可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你既然知道这是个局,今日就该躲得远远的,为什么还要往里钻?”
他凝视玲珑,一双秀眸黑白分明。
温玲珑缩在袖中的手微颤了颤,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头,凝目直视他,痴痴道:“因为我倾慕长林君,想要亲口对您说。”
今日的她看似柔弱至极,任人摆布,但其实存了心机在里面。
兰陵公主布下这个局,无外乎是想引皇帝陛下来,让他亲眼看见瑟瑟和徐长林私会,借此挑拨皇帝和瑟瑟的关系,让那个‘不听话’的瑟瑟失去皇帝的宠爱,只能回过头来依靠自己的母亲。
若今日皇帝真的会来,看见的不是皇后和徐长林私会,而是她和徐长林——一个公主府未出阁的姑娘和南楚武安侯避人在此,孤男寡女,道不清说不明,为了周全两国的颜面,再加上她苦苦哀求,皇帝极有可能会干脆将她赐给徐长林,而徐长林也没法拒绝。
她并不奢求正妻之位,只求做妾,这又有多难?
徐长林惊诧地看着她,思绪微转,立刻猜到了她的心思,一时看向她的目光变得复杂,缄然许久,隐有不忍,但还是狠下心肠道:“温姑娘,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