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应下,退了出去。
瑟瑟回过头来看沈昭,沈昭将头搁在粟玉绣枕上,展开臂袖,以手为梳,理顺着自己的头发,妖冶且颇具风情地望着瑟瑟,柔声道:“乖,躺回来我怀里,我接着跟你说。”
瑟瑟被他撩拨得心尖痒,暂且忘了外面的烦恼,乖巧地低下身,往沈昭的怀里爬。
爬到一半,绣帷外又传进脚步声,瑟瑟心里一紧,蓦得停住。
沈昭却有些不耐烦了,甩开袖子将瑟瑟勾进怀里,紧紧搂住,没好气地冲外面扬声道:“又怎么了?”
梅姑道:“灵儿姑娘回去了,只是生了好大的气,说娘娘骗她,她再也不想理娘娘了。”
沈昭冷声道:“不理就不理,小小年纪,这么能缠人,简直就是个狐狸……”精。
终归不是什么好话,沈昭把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隔着绣帷,拿出帝王架势,冲梅姑道:“这尚阳殿里还有没有规矩了?朕歇在这里,也由得你们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来叨扰皇后?”
梅姑倍感惶恐,忙跪地稽首。
这几日瑟瑟奉宋灵儿为上宾,对她千依百顺,尚阳殿上下皆依令而行,也将她奉作了第二个主人。再加上这姑娘性情乖戾古怪,一句话说不好,一件事不如意便要生出些事端,梅姑实在让她闹腾怕了,担心出岔子,才硬着头皮进来向瑟瑟禀告。
她是东宫里的老人,素来敦厚沉稳,只说有罪,但并不说这些苦衷。沈昭何等精明,看出了些端倪,也不为难梅姑了,安抚了她几句,让她下去了。
沈昭既已发了脾气,宫人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今夜也不敢再进来叨扰,因而后半夜安静至极,再无波澜。
烛光幽昧,打在低垂的幔帐上,映出交颈相依的缠绵身影。沈昭低头亲了亲瑟瑟,道:“你说,她都这么大的人了,会连最起码的避讳都不懂吗?就算她不懂,她要闹之前,底下人也没那么大的胆子不提醒她,可她还是要闹,这是单纯,还是别有用心啊?”
经过今夜,瑟瑟也觉出蹊跷来了,可她也着实迷惑,弄不明白灵儿到底想干什么。
若说是受了母亲指使要来使坏,可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她使了什么坏,像今夜闹腾了一番,最终还是被撵回去,也未见她讨得了好处。
母亲那样一个心机深沉的精细人,若是她精心打磨出来的利剑,不至于就这点招数吧。
瑟瑟低着头沉思,百思难解:“那你说,她想做什么?”
沈昭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笑说:“我不过给你提个醒,瞧你怎么就紧张成这样儿了?我跟你说,她不是个坏人,你不用太害怕,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些总是没有错的。”
这倒奇怪了,说灵儿有问题的是他,说灵儿不是坏人的也是他。
“你就告诉我,上一世你们都经历了什么,你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我也好心里有数。”她娇声清脆若莺呖,裂金碎玉般的砸下来,让沈昭倏然一愣。
他眼中落下沉色,抬手抚着额角,犹豫了许久,才道:“前世我流放了姑姑,她以宋姑娘的身份留在长安,帮着姑姑联络潜藏在京中的旧臣,蓄意逃脱。”
瑟瑟问:“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
“知道。”
“那为什么……”
沈昭轻抚着她的肩膀,道:“瑟瑟,你别忘了,姑姑与宋家旧案有关,这只是猜测,到如今都没有实证。前世,直到最后我也没有找到确凿证据,空口白牙地跟青叶……不,是灵儿,跟她说,可是她不信,一心将姑姑奉作恩人。那时候我全副心思都在你身上,也懒得再跟她周旋。”
瑟瑟倚靠在他的臂膀间,默默听着,偶尔轻“嗯”一声算作回应。
试想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自幼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被灌输了一套道理,且不论这道理在外人听来多么荒谬不可信。可这姑娘自少不更事尚没有判别能力时听的就是这一套,很容易便将之奉若箴言,笃信不疑。
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