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他的妹妹,他想带走也师出无名,不如就让她嫁给沈昭。
有了名分,有了地位,好好筹谋,用心经营,没准儿能从艰难中杀出一条血路。
徐长林扫了一眼院落四周,将瑟瑟拉到僻静处,低声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只能长话短说。瑟瑟,你要记住我说得每一个字。”
他神色凝重,言语精炼:“你需要有自保的力量,平常可以不用,可以不露,但必须要有。这力量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名,最好两者兼有。嫁入东宫后,你要尽快为自己经营出贤德的名声,多结交太子身边的近臣,必要时要他们能为你说话。”
“我知道这很难,但你要想办法把你和兰陵公主割裂开,你要让天下人都明白,你跟你母亲不一样。”
瑟瑟用心听着,牢牢记住,却见徐长林瞥了眼她搁在一边未成的绣品,道:“这些东西对别的姑娘有用,可对你没用,从今日起你要多读书。不是《女诫》,而是史册,兵法,传记,瑟瑟,你要记住,圣贤书中的道理作用深远,读之必能受益终生。你还要记住,不管你身边的人多爱你,你最大的靠山永远只能是你自己。”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本籍册。
“这是我连夜整理的兵法简论,融合了我多年研读兵书的感悟,你留着,勤翻多看,记住,只能你自己看,自己悟,不要拿给别人看。”
瑟瑟接过来,仔细地锁进箧柜里。
徐长林总觉得自己还有没交代完的事,可仓促间,却又想不周全,他凝着瑟瑟那明艳的眉眼,道:“我们都说命由天定,可还有一句话,叫人定胜天。人的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瑟瑟,你要努力,不管将来遭遇什么变动,都不要轻言放弃,要珍惜自己,许多事情都不是你的错。”
他的话越说越虚玄,瑟瑟正觉得奇怪,刚退出去的福伯又匆匆忙忙地回来,道:“探子来报,说有大批军队自京畿边防涌入宣阳坊,一路畅通……”
瑟瑟思绪一滞,立马反应了过来:“清泉寺就在宣阳坊!可看清是哪一路军队?”
福伯道:“探子不敢挨得太近,只从服饰上判断,应当是岐王殿下的建章营。”
岐王。
这么说沈晞是冲着沈昭去的,皇帝还没死,他调遣重兵是想干什么?
围禁太子,继而逼宫吗?
不对。
瑟瑟突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她问:“从京畿边防到宣阳坊有数道关卡阻拦,他们为何能一路畅通?”
福伯被问住了,思索良久,才不甚确定道:“京中关卡守军都是咱们公主的人,自从慈凉寺回来,公主便与太子殿下疏远了许多,会不会……是她故意放岐王的人过去?”
不,不对。
瑟瑟总觉得哪里出了错,她拧眉沉思,蓦地,想起了在翠华山脚下,她自客栈里向外看,母亲和阿昭摒退众人,私语商量了许久。
这是个局。
“这是个局。”
几乎与她心中的那个声音同时落地,是徐长林无比笃定的嗓音。
他道:“兰陵公主和太子殿下是在演戏,装出一副反目的模样,只为了给京中防军不拦建章营一个合理的理由。岐王这个蠢货,一旦真率军进了清泉寺——无诏调遣重军,就算陛下另有算计不杀他,可一个圈禁是躲不开了。听说庆王与岐王过从甚密,这事再运作得高明些,把庆王也扯进来,可以一块圈了,让这叔侄两去宗正府里继续相亲相爱吧。”
徐长林推断完了,打心眼里觉得兰陵公主和太子殿下这两人真厉害。如此一来,打压了两个手握重兵的藩王,沈昭通往皇位的路上再没有可称之为大患的阻力。
瑟瑟听完他的分析,又觉得有些站不住脚:“这样的事,就算沈晞愚钝,可庆王不傻啊,怎么会由着他干这种蠢事?”
徐长林道:“所以公主和太子选在了庆王尚未进京的时机来做这件事。沈晞的心智本就无法与这两位相比,若是再被幕僚一撺掇——对了,兰陵公主和太子殿下必定往他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如此安排,这个局就四角齐全了。”
瑟瑟原本就为沈昭担着心,这样一来,倒可省心了。
若是局,那皇帝陛下应当不是真的病危,这与梦境里的情形也对得上了,一切就都合情理了。
瑟瑟亲自将徐长林送到角门,亲眼看着他走出街巷,才退回府院,要把门关上。
可就在将要关门的瞬间,她的手颤了颤,心头涌上些许异样。
后巷杳无人烟,红墙后静静矗立着连楹屋舍,几个黑衣人身形利落地自拐角后钻出来,亮出刀剑,直奔刚刚穿巷而过的徐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