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眼寒意一闪而逝,“第五杯酒,我替兄长敬天地,望来生不是鲜衣怒马一世枭雄,便是往那寻常百姓家,一辈子安详和乐。”

魏硕带血的唇角牵了牵,并未作答,又听他道:“对了,兄长。”

云横从宽袖取出一只红玛瑙珠的耳坠,慢条斯理地搁在石桌上,漫声道:“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这是嫂嫂多年前丢失的耳坠,如今我来物归原主。”

魏硕黯然的眸光终于亮了亮,良久,颤巍巍地伸手结果那枚红色耳坠,脑海努力搜寻着关于这枚耳坠的记忆。

云横轻巧地“哦”了一声,满脸的风轻云淡:“忘了说,这是从钟毅屋子里搜出来的。”

说者似乎无意,可听者脑海恍若一道惊雷直直劈下来,他像是浑身失去控制一样,盯着那刺目的玛瑙珠子,几乎是目眦欲裂!

这么多年来的温煦,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魏硕如何不记得,多年前的一场西山游猎,她误入捕猎的陷阱,却是钟毅恰好路过将她救了上来,他只见她回来时发髻歪倒在一边,小脸上满是污泥,耳坠子也丢了一只,怎么寻都寻不到。

原来,竟是被钟毅藏起来了。

他喉咙一腥,一口鲜血喷在浅色的酒杯上,像白瓷落入红色的染缸,转眼间大片的鲜红,比他手握紧的那只耳坠子还要鲜妍腥丽。

云横唇角一勾,语带戏谑:“到底钟毅为什么背叛我?是跟在兄长身后多年护主的忠诚,还是为了嫂嫂才选择帮助兄长?”

魏硕目若寒星,身上是彻骨的疼,瘫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得可怖,仿佛只有唇角那一抹鲜红还能看出这世上除了黑白,还有其他的颜色。

沉默半晌,云横的眸光也慢慢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戾气,语气透着一股轻的冷意:“对了,这只耳坠是兄长带走,还是让愚弟代劳,物归原主?兄长不妨猜一猜,嫂嫂若是知道了兄长暗杀了钟毅,会是什么反应?”

“啪嗒”一声脆响,魏硕几乎是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猛然将手里的瓷杯揉成碎片,鲜血顺着指溢出,而他掌心的那枚耳坠钩子也深深地嵌进皮肉里。

与此同时,廊下女子一袭白衣,手的珠串一颗颗地从石阶上滚落下来,落地的声音刺痛了身上每一寸神经。

她浑身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可始终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陪着她从小长到大的男人,像是一片极薄的清羽染上了鲜红的血迹,在她眼前慢慢没了生命的气息。

可他连最后一眼都没有再给她。

这一辈子,她将身心都全然交给了他,哪怕他双腿残废,哪怕对他失望至极,她也从未想过离开。

她对钟毅,从来只有愧疚罢了……

可她的夫君还未等到她的解释,便已抱憾离去,连死都不得安心。

廊下风起,吹着如同纸片人一般瘦弱的她,毫不留情。

许久,她似乎是轻叹了口气,随即抬手拔下发髻上的银簪,毅然决然地没入自己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