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好。”谢玉弓微微笑着说,“就按你说的,凌迟。”

怕是有些事情同谢玉弓了解的不同,还需要进一步的去查证。

他的九皇子妃手指很老实,眼神也清澈,没有撒谎的痕迹,不是因为怕他知道曾经的事情故意欺瞒或者咬死不认。

可若说她不记得当年骗身骗心的举子……这可能吗?

白榆说完之后,想起自己也是个“坑蒙拐骗”的奸徒,有些心虚地趴在谢玉弓的胸口,仰头看着他。

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理说:“咳,其实吧……我觉得吧……要是纯粹地欺骗感情,也罪不致死吧?”

“就是没有什么孩子,也不耽误谁啊,就只是单纯骗人……”

白榆越说,底气越不足,最后彻底埋在谢玉弓的胸膛不吭声了。

谢玉弓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抚了几下白榆的后脑,胸腔震动低笑片刻,说:“我倒觉得骗人情感,才更加恶劣。倾心交付出了一切,最终落得满心瘢痕。”

“说不定一生无法疗愈,再也没有恋上他人的可能,一个未足月的孩子流掉可以再怀,可若一生无法移情,岂不是再也没法过常人的生活?”谢玉弓的手掌抚在白榆的后颈掐了掐,嘴角却带着笑。

甚至连声音里面都带着笑意,却故意压低凑在白榆耳边吓唬她:“你说……是不是更应该凌迟处死!”

白榆的心都凉透了。

耳朵缩了缩,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再听。

她一时间满心怆然,都没仔细去分辨谢玉弓此刻话中的笑意。

她只觉得手脚冰凉,仿佛身上的皮肉都开始一层层地泛着被凌迟的疼痛。

她……她还是早点跑吧!

谢玉弓见白榆蜷缩,又

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头顶,放软了语调说:“但若能真的欺骗,及时认错改过就好,夫妻之间,哪里有隔夜的仇呢?”

他在循循善诱,但是白榆已经被吓得四肢发麻。

她现在怕的甚至不是谎言被戳穿之后,她会面临的“凌迟”,她怕的是如从前一样的,她的父母,她的每一任男朋友……他们不可置信,失望控诉的眼神。

若是谢玉弓……若是谢玉弓知道了,白榆不敢想象他会气成什么样,又会有多么……难过。

他前半生在宫中遭受亲生父亲的厌弃,母妃早死也不曾给予他几分真爱。

他娶了个妻子容颜尽毁,却因为她编造的谎言,竟然接受了“摧毁他”之人。

若是他知道了一切都是假的……那何异于凌迟?

白榆心痛不已。

谢玉弓见没能“引.诱”她坦白,倒也不怎么介意。岁月悠远,他们总有坦诚相待的一天,他等着她就是。

他还记得她有心癫之症,其他是假的,那心癫之症却总是真的。

无论为何而癫,杨老太医都说了要好生温养,切忌情绪大起大落。

最近杨老太医说将调养心神的药物混入了避子汤之中开给她,倒是颇见成效,她夜里至少不会频繁惊梦。

谢玉弓抱着白榆,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

“嗯……”他说,“其实不坦白也没什么,但若骗人之人能骗上一世,也不失为白头永偕的美谈。”

她不想说,一直不说也没关系。

白榆却已经双耳嗡鸣,越想越崩溃,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谢玉弓也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她安抚她的背脊,一直到她的脊背重新柔软下来,谢玉弓这才和白榆一起起床。

两人如常吃早饭,白榆对谢玉弓简直“无微不至”,一顿早饭把谢玉弓给喂撑了。

谢玉弓想到她被自己吓成这样,只当情.趣受用了。

殊不知白榆是想着尽可能在离开之前,对谢玉弓好一点。

而且早饭后,谢玉弓被召入了宫中,白榆在家直接发作了一通娄娘,吵得很厉害。

多年看顾的情谊一夕之间“破碎”,白榆给了娄娘一些养老的银子,直接把她赶走了。

而谢玉弓进宫后,才到皇帝的宫殿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摔砸之声。

安和帝向来自诩稳如山峦,如今却气到摔东西,可见此番发生的事情,就连君王也无能为力。

谢玉弓一脸慎重等在门外,实则不用安和帝传唤,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是他昨夜一手安排下去的,所有涉及西岭铁矿的人,无论是查案的官员,还是有所牵连的氏族,一夜之间,全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皇后母族的一个旁支家中有人在西岭做个小官,直接被屠了满门。

桩桩血案今日一早呈上御前,安和帝惊怒瞠目,这可是在惠都皇城,天子脚下!

他这个皇帝仿佛被当成了一个

笑话,这已经不是行事猖狂,这分明是挑衅皇权!

可是偏偏出动了护城卫数百人,刑部大理寺也跟着协查了一整个上午,案发现场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留下,对方杀人手段十分干脆,目标明确。

分明是有组织有规划地杀人,绝非什么江湖草莽,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的人。

这群人就像一群幽冥恶鬼,来去无踪。

安和帝雷霆震怒,却也只能如晴天轰隆,下不得雨来,无处发作,除了砸东西,还能做什么?

半晌,等到殿内打砸的声音终于没有了。

安和帝才让鸿雁把谢玉弓给叫进去。

谢玉弓进屋后忽视一地的狼藉碎片,径直跪在地上:“儿臣见过父皇。”

安和帝气得嘴唇发紫,他自登基后数年开始亲政,安内乱,定边防,虽然未有开疆拓土的建树,却也自问对得起年号“安和”二字。

山河泰固,百姓安居,四方来朝,只差垂拱而治!

可经昨夜一事,安和帝竟有种眼前多年的太平盛世均是假象的怆然。

他的朝臣子民,于这天下巡逻最频繁,守卫最坚固的城池之中,遭人在睡梦中杀死,其中还有两个二品大员!

竟然无任何迹象可寻,这同卧榻之侧刀刃直指命门有何区别!

昨夜是残杀朝臣百姓,今夜是不是就要入宫弑君!

安和帝嘴唇青紫,面容肃厉,盯着下方恭敬跪着的谢玉弓——他唯一个因为厌弃多年,未曾出宫建府,也无法在朝野内外建立个人势力的九皇儿……也是他目前唯一不曾怀疑的人。

“昨夜朝臣和氏族的人被残杀,此事你可知道?”

谢玉弓微微抬头,确保皇帝能看到他的表情,用恰到好处痛惜和慎重之色,迷惑安和帝。

说道:“儿臣也是今晨入宫之前,在坊间听闻,护城卫和刑部大理寺联合出动,在惠都之中闹出来的动静不小。”

“哼,天子脚下……”安和帝气到气息不济。

谢玉弓立刻道:“父皇,保重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