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山之于陶湘,既是兄长,也是管家,从前在上海时,金钱俗物以及人际往来等事都由他精心帮忙打理。
他像是忠心耿耿的奴仆,任由年岁渐长,却仍痴守着自己唯一的小姐。
更何况顾山是父亲特意留给她的人,因此陶湘对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她离得近,吐出口的气息幽郁好闻,不同于香水喷染后的浓溢,更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纯然体香,直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顾山嗅着这股温香,刚毅的面上不动如山,实则身体僵硬紧绷至极,垂眉敛目半点不敢抬头看她,唯有通红的耳垂泄漏了几分他的心思。
好在陶湘并没有发现他的异状,她开口还想说些其他的事。
就在这时,屋门又被人从外敲响了,原是早上来取脏衣服回去清洗的阿婆送干衣裳来了。
“不好意思,陶小姐。”门外的阿婆捧着叠好的衣裙,面上有些为难和歉疚,“今天的雨落得快,有一件裙子没收好,掉到地上弄脏了,只能等明天洗干净再给您送来。”
总共十件衣服,阿婆只送来了九件,还有一条洋裙留在她家,等着明日天好再度清洗。
陶湘没有在意这种小事,她的衣柜里有好些衣裳,此刻并不着急穿换。
她从门边挂着的手包里摸出零钱包,掏了一把铜元准备数给阿婆洗衣钱。
“陶小姐,给九件衣服的钱就好,另一件算饶的……”洗一件衣裤一角铜元,阿婆最后死活只肯收九枚铜角。
陶湘惦记着还等在屋里的顾山,不好就这一星半点的差价同阿婆站在门口掰扯,心想等明天最后一条裙子洗干净送来后再把钱补给对方。
也正因此,她没能留意到阿婆离开前面上那局促不安的神情。
那条漂亮的裙子压根不是掉到了地上,而是被阿婆爱俏的大孙女看中,穿去外面同旁人约会去了,这监守自盗的事自然不好同主人家说。
陶湘对此一无所知,她关上房门回到屋里,将几件外衣随意塞进衣橱中。
房内的顾山听完陶湘同那个阿婆说话,并未做声,他将装有金饼银元的钱匣阖上盖,妥善放置在床尾,只身站去阳台边查看外面硕大的雨势。
下雨日天黑得很快,眼看时间不早,他身为外男,实在不好在小姐的房中再久待下去。
“天要黑了,我先回去,等明天一早再过来……”顾山的声嗓一如既往磨哑得厉害。
外面不知何时已从阴绵小雨转为了疾风骤雨,瓢泼的雨水如同从天上倾盆而下,哗哗冲刷着大地。
举伞的行人和拉客的车夫在街道上狼狈奔逃,却依旧湿淋满身,用来遮雨的伞与阳篷竟毫无用处。
陶湘不放心让顾山冒着这么大的雨回去,抿着娇唇劝道;“南边就是阵雨多,其实下不了多久,你要不还是等雨小些了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