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过身,反常的轻言细语,“这位想必就是北镇抚司的周秉周大人吧,其实半月前我刚刚收到冯顺冯大人的来信。他说周大人是个极通情理的人,要是知道咱们边关守将的难处肯定会网开一面……”
周秉依旧张着弓举着箭,手都没有抖动一下。
“冯大人的加急信我也收到了,可是我没有拆开就原封原样地送进京了,上头说了什么我一概不知。再说冯大人就算再开通,恐怕也不会眼看着你活活烧死这么多人!”
尤燕林老早就学会不把希望寄托在某个人的身上,所以听了也不怎么生气。就叹了口气,声音荒凉又无奈。
“周大人不看信,那由我来说也是一样。我做这些都是迫不得已的,我手下这些边关守将都是迫不得已的。明知被发现后就是死罪,谁愿意拿自己的脑袋去试法?”
不管是尤燕林的几个亲随,还是周秉带来的番子,都是持刀怒目相向。可尤燕林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像在自家的厅堂对着自家的老友一般侃侃而谈。
北元人时时越过边境骚扰百姓,,却聪明地没有成气候,历任巡按就知道把皮球往凉州卫上推。数次一多就觉得不胜其烦,以至于稍稍平定后就开始嫌弃凉州卫的将士开销太大,毕竟一个卫所的开支对于一个府衙来说实在是巨大的负担。
巡按们为了自己的政绩好看,就想方设法的找由子。到后来不但克扣粮饷,还肆意污蔑他们冒领军粮。起先只是浅浅的试探,到后来就越发明目张胆。
这一来二去的,各个卫所的指挥使越来越难当。
穷极思变后,指挥使们也想方设法的找私房钱贴补开支,开始只敢悄悄贩卖多余的军马和紧缺的物资。
那些北元人也不是一味地蛮干,有那神通广大的中间人两边一说合,就很痛快地答应了这边的条件。于是大块的金银宝石,还散发着腥臭的上等毛皮,源源不断地从关口进来。简单一包装后,就改头换面地进入内陆中原……
再到后来指挥使们的胆子越来越大,演变成利用手底的军户开垦大片荒地。凉州算是地广人稀,加上北元人时时虎视眈眈,开垦荒地并不算很难,难的是这些荒地要避人耳目。
凉州卫在这一点做得尤其超前。
地方上的青册每十年一清理,冯顺当指挥使的时候就是想法子买通整理青册的书史,想将这些荒地合理地隐没下来。但后来发现这样太麻烦了,就想等十年之期限到来的时候,不如想法子将青册神不知鬼不觉地毁掉……
他没有考虑得很长远,毕竟他书读得不多,只想清理青册不易,毁烂之后总归要些时日才能重新丈量,到时候自己早不知高升到哪里去了。这想法原本是好的,但冯顺自己都没想到官至北镇抚司三品都指挥使了,这桩昔年的旧事才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