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楷看着被审讯的人刚刚还是好好的,只是半刻的功夫就满脸糊着血被带了回来,实在令人犯怵。他心里一阵发堵又不好说什么,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就继续问,“你们都是凉州卫的在册军户吗?”
先前还一脸蛮横的守卫在绣春刀加铁榔头敲牙的几轮伺候下老实多了,有气无力地束手答话。
“都是凉州卫的,这些种地的原本也是。原本说的是每半年一轮换,不知为什么这回耽搁了许久都没人过来。不过咱们也不敢多问,就猜想前头一向有地牛翻身,兴许大家伙都忙不过来……”
他们世代都待在凉州这个小地方,又没有认真读过书开过智,不知道地震这个天象,只知道地牛在底下躺久累了要翻身。
看着那一团木立而战的人,一点骁勇的气势都没有,这样的人别说是打仗,就是与人说话都费尽。郑楷不知道尤燕林使了什么法子,竟把好好的军户弄成这样痴痴傻傻的呆愣模样?
不过只要能将这些人的来处闹明白,就不怕尤燕林狡辩。
郑楷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将事情的原委问清楚,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坐实了尤燕林隐没农田的不法行为,就吩咐底下的司官将数人的供词具结清楚,这才有闲心四处张望。
这处断崖下的农田可以说是半是人工半是天成。
郑楷是工部出身,只是细细一看就知晓这处农田的形成非一日之功。原本是个巨大无比南北纵向而生的乱石沟,但是某一日左侧的高山突然坍塌下来,无数的土方就顺着山势倾泄到了沟底。
有人发现了这处后期形成的土地还算肥沃,就动用大量的人力将此地重新规划,垒砌巨大的石墙阻断土方继续流失,又引入水源用以灌溉。看这规模,即便赶不上江南良田的一半收成,但在西北这个贫瘠之处也算是十分丰厚了。
郑楷蹲下来又细细查看其中用来灌溉的水渠,不由十分赞叹。
凉州附近少有水源,因此有时候耕地的农户为了争抢水常常打得头破血流。这里却是另辟蹊径,竟是用条石成渠,引流高山上的雪水来灌溉农田。
凉州可以使用的耕地其实并不少,缺的就是水才慢慢形成荒地。只要花费人力将这个问题解决,兴许就用不着朝廷年年来赈灾了。
郑楷越想越合适,却猛然回过神。
这些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的水渠才是形成上等耕田的关键,只是凉州卫的指挥使可以不计成本,狠心支派手底的军户们做这些苦差事,朝廷却没有这笔闲钱这些人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