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难得红了脸,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到底冒失了。
他眼睛一丝不错地看着带着一丝怒气站在窗边的人。
女子穿着一身家常的本白中衣,垂着细长黝黑的眼睫毛。大概是园子里雾气氤氤,月光下的一张脸如同玉一般冰白。明明是女儿家,却显得英气十足。
眼见媳妇又瞪过来一眼,周秉这才回过神暗骂自己一句。明明是多年的夫妻,从前也没怎么着,现在的心情却如同毛躁小子一般难以按捺,一天不见着心里就挠痒痒。
他有些不自在,好半天才从背后挪了一束花过来,絮絮地解释,“我今天在外围当值,看见院子里的木槿开得实在好,知道你喜欢,就趁休班的时候摘了一丛过来。这边偏僻,这个时点巡园子的校尉一般不会过来……”
这是在说他今天摸黑过来的缘由了。
周秉原本以为媳妇和老娘早就睡熟了,只想在窗台上放了花就走。他想,等明天一早不论谭五月什么时候看见这束开得茂盛的花,都知道外头有人在惦记。
带着绿叶的木槿花上头有几丝露水,散发着悠悠的香气,在月色下有一种蓬勃的生机。谭五月不是感性的人,这时候却不免在心中揣测周秉漏夜前来的用意,又暗想自己如今和这人到底算怎么回事?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一向拿这人无法。
周秉见她低着头拿着一束花兀自出神,心头不免一热。却知道这不是时宜的地方,就装作无意地轻轻笑。
“想什么呢,几支花就让你想半天。我就说你心思重,凭空把心事藏着,说出来咱俩一起商量,就是有天大的事咱们也能利落解决。这趟出来真是皇上给咱家的体面,你好好玩儿就是了!”
谭五月看着这人一身精致繁复的靛蓝锦衣卫服饰,月色在他脸上撒下如白玉一般朦胧的光晕,直如传说当中的战神一般英气迫人。不免在心里暗叹,自己就是再活一辈子也学不会乖。明明老早就打算好好的,结果还是一步步地跟这人牵扯日深。
她不怕接踵而来的种种麻烦事,再差再苦能有从前那般难吗,却心惊自己此时的心甘情愿。
因为里间有林夫人,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宫人和杂役在,周秉不敢久留,如同私语一般小声说话,“我知道你性子淡,你再忍耐几天,一般过了十八就要往回走。我原本是想让你跟着我娘见些世面,却忘了你不喜欢这种场面应酬……”
他如今处事更加圆滑周到,老早就结交了日后能用得上的人。在宫里很有几个熟络的宫女太监,自然打听得到今天发生的大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