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有那几个,还远远不够……
周秉准备出宫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一脸魂不守舍的高玉递过来一个眼色。他就知道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就顿了一下脚,在拐弯的僻静地方等着。
果不其然,才等了小半刻钟就见高玉匆匆赶来,示意他在后头跟着,绕了几圈后就到了一处巴掌大的小院子。
院子里没人,花草树木凋零,清清冷冷的。
高玉揭了驼色的三山帽,又亲自烧水奉了茶过来,“行宫只有这个条件,什么都要自己动手。我还算混得好的,犯了这等大错还能消停地坐在这里喝茶……”
端了茶盏正准备喝的周秉却是一脸震惊,“总管的头发怎么……”
算起来高玉不过四十余,如今竟然满头白发。
周秉想起自己初次进宫时,引路的就是这位。
彼时的高总管衣饰整齐朴素,笑容斯文含蓄,说是一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公也有人会相信。若是不表露身份,谁知道这位竟然只是一个身有残缺的宦官之身?
他这才有些明白皇帝的这次中毒案,外界说得轻描淡写,其影响远比想象的深远。
高玉唇角一抖,苦笑着坐下。外间的光线从紧闭的窗户透了一点进来,他的额头就清晰地浮现出两道深深的褶皱。
“我从小就进了皇城,在乾清宫服侍了小十年,也算是见过风浪的。偏偏这一回,就是在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儿。要不是皇上恰巧醒过来帮我说了一句话,兴许你就见不着我这把老骨头了……”
以前他说自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朽之人时,可以说是自谦。如今再说这样的话,就让人觉得无端凄清。
周秉被他的样子有些吓到,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了半天安慰他,“皇上心里是信你的,要不然不会力排众议让你继续当乾清宫的大总管……”
谁都知道他的大总管职位如履薄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当到头了。
高玉神色惨淡,人也显得更加清癯瘦弱。
“我这条贱命有什么要紧的,我担心的是这趟行宫之行还没完。因为这件莫名其妙的祸事被换了一半的人手,皇上的境况日后恐怕更艰难!”
景帝从十二岁登基继位,费了多少心血才把筛子一样的乾清宫重新理顺。结果一遭中毒,身边人手就被悄无声息的换了大半。
最最叫人难受的是,心里明知道是谁伸的手,竟然不能正大光明地叫一声冤屈……
就为着那份岌岌可危的母子之情。
高玉腾地站起来,重重地做了一个长揖。
他性子淡泊,除了前次为着自己那位外甥高颚的事,悄悄求了一回周秉之外,还没谁能让他折腰。就是与朝臣们相处,也是不卑不亢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