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给别人挖了坑的杨庆儿心情很好。
无视地上的一堆已经报废的名贵材料,他赤着脚重新顺着先前画好的墨线在一块降香黄檀木上凿了卯榫,拼接成一座比例尺寸精细无比的宫殿。
若是有熟悉的人在场,肯定会一眼认出这就是皇帝现在安置的西苑行宫。
艮八低眉顺眼的跟过来,“爷,那边刚传来消息,说奉安夫人出面给皇上引荐了一个江湖郎中。是周秉特意从江州寻来的,于眼科上头特别有心得……”
杨庆儿手顿了一下,不可置否地把一块木头丢在了地上。
这些年为了他的这一只眼睛,但凡有些名气的眼科圣手都被请到京城杨首辅家做过上宾,奈何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老朽之物……
他想了一下,转头吩咐,“你递个信儿过去,让太医院的郭德修主动让贤。既然奉安夫人愿意趟这道浑水,那咱们何必拦着别人立功心切?”
杨庆儿不自觉地摸了一下眼角。
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太医院更厉害的大夫,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他应该都见识过。
艮八知道主子看不惯周秉,觉得这人有孤傲气,想伸手折断了事,于是笑嘻嘻地应了。
西苑行宫里的皇帝好容易祛清了毒素,却染上了眼花的毛病。
太医院院使郭德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查不出原因,说毒素伤了元气只能慢慢将养,却说不出这个将养要养到什么时候,为此明里暗里受了上头不少训斥。
枝梢顶端的熟桃子可不是那么好摘的,奉安夫人想趁这个机会出风头,其实正中郭德修的下怀……
两天后,周秉奉命送江州名医王肯堂进行宫。
身形又干又瘦的王肯堂穿了一身新衣,浆洗得又挺又硬的绸衫扎得他脖子生疼发痒。他尽量不着痕迹的悄悄挪动想保持仪表,远远看着还是像一个长手长脚的大马猴。
到处都是侍立的宫人,虽没有人敢抬头多看一眼,但他打赌那些人的耳朵全都象猎犬一样机警地竖着,就等着他闹出笑话。
走在前头的周秉回头,见他拘手拘脚的样子轻声安慰了一句,“莫怕,皇上其实是很好说话的人,你若是没有把握的话直说走人就是了……”
心存惶恐的王肯堂面对提点,自然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