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管事姓张, 穿了一身短袖的褂子,一张黑胖脸上尽是精明之色。
他一边擦着满头的油汗,一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努力陪着笑,“查清楚了,这甲字十四号仓库租了老长一段时日,那位客商好像姓陈,交了二百两的租金。大人若是不提起,我还真忘了这个人,的确有两三个月没见着人了!”
谢永满脸不悦,“你这个头是怎么当的,客商好久不来一回,你就不会找伙计去问问?”
张管事笑开了,一幅客人你少见多怪的模样乐呵呵地解释。
“我们开门做生意,客人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我们也没资格拦人家。等一年的租期到了,客人要是再不来的话,我们就把仓房里的货品拿出来清卖,总不会亏了就是……”
敢在四里亭码头做生意的人,一般都是大手笔。
但这个事也说不准,一年到头总有那么三五个客商莫名其妙的没了下落。但他们留在仓房里的货一般都不错,清卖出去后兴许赚得比租金还丰厚,所以傻子才会主动出去寻人。
真是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周秉懒得跟这些市井之人费口舌,手指一挥,立刻几个带了腰刀的番子就鱼贯往甲字十四号仓库而去。不过半刻钟,库房深处就传来尖锐的鸣哨声。
这就是有所发现。
周秉和谢永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眼中的兴奋之色。只有张管事莫名其妙的,心想账本上记载陈姓客商寄存了三千斤的湖北丝棉,入库的时候自己还一一查验过,这些当差的能有什么意外发现?
库房大概是为了节约成本,用泥砖砌成半人高的地基。再在地基上用竹竿和竹篱笆搭建成丈高的围墙。远远看着整齐,走进了才发现这些隔成小间的仓房全部没有开窗。这是为了防火防盗,以至于空气当中隐隐有一股霉变的味道。
谢永左右看了一眼,不由嗤笑了一声,“就这么一块破地方,竟然还敢要别人二百两银子,你是抢钱的吧?”
张管事暗骂这些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脸上却半点不显,只胸有成竹地轻轻扯开一处让众人看。
周秉也有些好奇,他虽然算是本地人,但一直被祖母霍老太太押在家里读书,竟没有空闲到这些市井地方见识一番。
这时候仔细一看才看清这些看似简陋的屋脊墙壁虽然依旧是泥砖砌成,竟然全部灌了糯米灰浆。不由赞了一句,“这倒是做了大事,加了这个东西恐怕扛得住十来年的风吹雨打。”
工匠们修葺房屋时用泥沙砖瓦,最早时一般用“三合土”作为粘合之物。后来就用糯米、熟石灰以及石灰岩末混制成浆糊,然后将其用于砖石的空隙中,这糯米灰浆太金贵了,只是在修桥搭庙或是皇帝修建陵寝时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