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二十二岁上头才嫁人, 丈夫李小山是周家田庄上的庄头。自从在婚礼上谭五月亲自出面,给她做了一回脸之后, 家里上上下下包括公公婆婆在内没谁敢小瞧她。
这回谭五月出事,周秉派了锦衣卫的番子专门到庄子上接了瑞珠过来照顾人。李家见了这份煊赫后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可说是相当有体面。
瑞珠自己过得顺心顺意,自然希望主子们也过得顺心顺意。
周秉却有些怅然,心想就自己从前干的那些混账事,每一件拿出来都是往人心肺上戳刀子,难怪谭五月每回见着自己都是冷冰冰的。
他现在能跑到人家面前剖心剖肺,说自己从前只是憋着一口气,才干了那些不着调的蠢事。那些传闻里十个有九个是假的,自己其实是一个清清白白再良善不过的人……
除非谭五月得了失心疯,否则绝无可能原谅他。
周秉想想就觉得前途渺茫,原本……他以为一切可以重来,原本他还想跟谭五月好生过完下半辈子的。
但相比那些可能遇到的困难,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真的。
周秉沉默了一会嘱咐道:“等会王大夫过来,你让他把安眠的药材撤了。她……起来了,你就带着她到游廊里走动几步,我让那些当值的避开这边就是了。”
王大夫大名叫王肯堂,尤其擅长眼疾,别的科属也颇有心得。周秉觉得他医术有独到之处,看着不是寻常人,所以谭五月这几天用的药都是出自这人之手。
王肯堂诊断谭五月多思多梦,所以每道药里都加了些许助眠之物。
谭五月醒来时周秉早就走了。
这几天都是这样,每晚戌时一至就疲累得不行,早上要辰时过后才能完全清醒。她有所察觉却没有多说,每日端上来的药照样都喝得干干净净。
她依稀记得在二林寺地宫里,大火汹涌而至时都以为要命丧当场,是周秉不离不弃地将她紧紧护在身后,背脊上的衣服被燎得坑坑洼洼。这几天虽然昏昏沉沉的,可也能知晓每晚夜深人静时,床边都有人长吁短叹地往复徘徊……
头一回,谭五月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理智告诉她,远远地离开周家这个是非地才是上策,可有什么东西牵绊着,舍不得就这么一走了之。
那样朝气蓬勃的昳丽青年,用笨拙可笑的方式随时随地展示自己的诚意,真的很难让人生出厌恶……
谭五月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就抑制住这种懦弱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