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五月的隐忍,谭五月的动怒,谭五月的掩饰……
这女人应该……也许……比想象当中更在乎他。
仿佛听见激烈的鼓点儿锣点儿在耳边使劲地敲,周秉蓦地抓紧了手指。
一身的血液立马沸腾起来,他攸地想明白了。
这不是自作多情。
不管前世今生,谭五月若是真的不介意,决不会将近二十年都不主动见他一面。寥寥数回谈话,所涉也不及风月。二十年,数千个日日夜夜的耿耿于怀,宁愿在江州老宅忍受无边孤寂……
周秉恨不得立马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这么蠢?
这个女人就像温吞的水,所有的情感是深埋在地下的火山,在炙烈的火上一点点变得灼热。那么淳厚那么无害,等他察觉时水已经变得沸腾,皮肉骨都已经融进锅里,再也分不出一丝多余给别人。
从前的他不是不懂,是从不敢去深想,是潜意识觉得自己配不上。
周秉空抬着头,在暮春的晨光下颓然,脑子里嗡嗡作响,也许还夹杂着一丁点沾沾自喜和埋怨。他乱糟糟地想着,给自己打气,这个节骨眼无论如何都不能率先松劲。
若不是误打误撞,他也不会察觉谭五月竟然瞒了他这么多事儿。
若是依着谭五月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脾气,现在恐怕已经在后悔昨日的情绪外露,已经在想办法如何回江州老家了。毕竟这时候的她还太过年轻,还没有学会如何将冷漠挂在脸上……
回江州老家?
周秉悚然一惊,望着空荡荡的黑漆架子床猛地跳了起来,急了。
穿过回廊、花园、月亮门,双桂堂近在眼前,脚下的石子路却前所未有的漫长,仿佛看不到头。
天上又下起了小雨,落在身上软绵绵的,风在耳边轻快的拂动。
他跑了起来,任那些下人们看见他的不成体统。
此时双桂堂的堂屋里静悄悄的,桌案上的铜熏炉里燃着新罗国名贵的安息香,整个屋子充斥着微辛的芳香。
刚刚梳好妆的林夫人满脸错愕,“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休书,是秀哥跟你说的,还是老太太跟你说的?”
谭五月静静立在阶下,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话倒是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