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园的饭食办得不错,炙蛤蜊、笋鸡脯、蒸三事、烹河豚、酒糟蚶、烧鹿肉、镶肚子、一捻珍、水煠肉,都是平常难得一见的佳肴。
周秉接帖子的时候还有些犹豫该不该来,但看了这满满一桌子就觉得今日不虚此行。
青年穿着一件雨过天青的长身直裰,胸前随意挽着两根长带,有一种言辞难以形容的洒脱劲。
他的态度实在太过自然,加上风仪实在出众,不但几个小唱戏子频频张顾,渐渐地就有几个新进的低阶翰林过去寒暄两句。
御马监七品主事曹寒晕头晕脑地从一群之乎者也的朋友当中挤出来,一眼就瞧见独酌的周秉,赶紧一屁股坐了过去,毫不见外地捞起周秉面前的酒杯喝了个干净。
周秉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曹寒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不过是一杯酒,大家都是大男人,我不嫌弃你用过了……”
周秉的确有点小洁癖,看了这个不知所谓的活宝一眼干脆放下筷子。
“听说你混的还不错,已经跟着上官在办差了。怎么没让你爹再使点儿劲,在翰林院里好生熬几年资历,到时候外放也体面?”
曹寒的爹是大理寺卿曹长德,是个说话很有意思的矮胖老头,周秉对他的印象很好。
曹寒撩了一下身上的长袍,毫不见外地自揭老底。
“我爹说我就是个二傻子,我原先还不信。第一次参加这种小圈子里的聚会的时候,我直不愣登地穿着新上身的官服去。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我爹,他笑眯眯地说你这样出去有点招人眼。”
曹寒来得早,已经微醺,拿了筷子在盘子里挑挑拣拣。
“我不听,结果一到聚会的地点一看,一屋子人只有我一个穿了大礼服。”
他打了个嗝,“我脑子不够用,出去也是被别人耍得团团转的料,就干脆在御马监老实待着了……”
周秉可以想象他当时众目睽睽之下的糗样,只得憋着笑帮他倒了一杯酒,细声劝慰这个傻孩子。
“你爹也是一番好意,已经提点得那么明显。只是没想到你是个实心眼儿,竟然听不出他的话音儿。”
别人都是坑爹,合着曹长德喜欢坑自家儿子。
曹寒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本来就微胖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两眼笑得不行,“京里都传遍了,说你是为了锦衣卫那身衣服好看才进去的。我听几个老古董说你实在是不可救药,竟然视国之公器为愉悦之物。”
他扒着桌沿笑得像一个偷腥的家猫,“不过你身量高背脊笔直,若是穿上大红飞鱼过肩袄裙,再配上弓刀骑上大马,肯定是满朝上下最漂亮的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