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在江州乡下长大,在进京之前什么都不懂。我要是顺顺利利的中了进士,心里多半和你一样有磅礴大志,都想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官场的倾扎太过残酷,难得还有人保留当初的天真。
这份天真稀少金贵,就像风中残烛需要用心呵护……
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周秉信手拈来,毫不介意自己在别人眼中显得高大上。
被小自己好几岁的青年如此推崇,高鄂脸红了,分外不好意思。
“你刚到通州的时候,我还在暗地里朝你们吐过唾沫,觉得你跟那些冤枉我的人是一丘之貉。我也犯了人云亦云的毛病,锦衣卫里也不仅仅是鱼肉百姓的,其中也有好人!”
周秉不由好笑,“我帮你说话就成了好人,日后若是有错处被你抓住,我俩岂不是要不死不休?”
高鄂极认真,仿佛他不是一身囚衣居于肮脏的牢房。
“听说南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全都是阉党,那些看起来威风赫赫的缇骑就是司礼监太监门下的狗。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没干坏事儿,就是我认下的朋友。”
周秉心想难怪高玉宁愿拐着弯求人,除了怕落下把柄外,还怕这个大外甥当面一口一个太监阉人。
……来自亲人的身份歧视比什么都难受。
因为外人无论使出软的硬的手段,都隔着厚厚的一层膜,对方只要不屑理会,就一切没辙。
走出刑部大牢时,晚春软绵绵的雨丝从廊下吹过来,带着腻腻的花香。
周秉说不清心里的感受。
心想要是当初自己仗着聪明机巧不顾一切地滑向深渊时,有人也像这样搭一把手,后头的事儿也不会那样难以收拾……
高玉老早等在一处隐蔽的茶楼,周秉去回了信,拣能说的说了几句,然后把装着六条胡同房契的匣子送了回去。
高玉惊讶地挑了挑眉,然后了然地笑笑。
“你此回帮了高鄂,说不定就会被那位惦记上。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钱财你看不上,想要什么呢?”
他虽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能坐到乾清宫大总管的位置上,靠的也不是全然的纯善。
这世上的东西都是可以等价交换的,只要自己给的筹码足够。
周秉看着茶室里的屏风。
上头是苏州绣娘巧手绣制着的雨打芭蕉,几乎像真的水珠子在蕉叶上滚动,倒应了今天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