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敬从年青起最是惧内,身边连一个长相周正的丫头都不敢留。偏偏这么多年他老婆康郡主坏事做绝一个蛋都生不出来,一个现现成的儿子在他眼里比金子都金贵。
我儿休要着急,就算没了周家还有陈家。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娘总会帮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周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迹太过惹眼。
不好意思的退了一步盯着脚下,嗫嚅着,“眼下新旧交替,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偏偏因为……父亲和先帝去的时日挨得这么近,连居心叵测的阴谋论都出来了。外头一个正经上门探望的都没有,私底下却到处瞎打听。”
庾湘兰爱怜地帮儿子重新系了一下丧服上的麻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世道就是这么现实。周秉若是能好好的,你就是认他当一辈子父亲也没什么。我也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知晓。
可他没了败了,一切就成了泡影,就怪不得咱们娘俩要想法子另谋出路……”
人总归要学得现实些。
像是被人在脸上狠狠搧了一巴掌,觉得难受的周晖却不敢吱声。
到底怎么难受,却说不清……
因为这个亲娘出身下贱,作为庶子的他在同窗当中没少受人歧视。但现在他极为感谢母亲的审时度势,这才是顺应潮流的正确做法。
如若不然,眼下这个风口浪尖自己只能抱着满腹才学,在周家这一棵树上生生吊死。
二门影壁上用青玉石雕了整幅的刘海戏蟾。
这是周秉扩建宅子的时候特地请名匠过来打磨的,明暗相间的隐约光线下,仙人似笑非笑的眉眼低垂,象是洞悉世事一般通透豁达。
母子俩说了一会话,庾湘兰远远就见外院管事领着几个下人匆匆而出。
她皱着眉头颇为不满,“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靳管事还大开中门,还能有什么贵客过来不成?”
周晖踟躇了一下,这才低声禀报,“是江州老家那边来人了,听说是谭夫人亲自送大哥回来祭拜父亲……”
这世上只有一位谭夫人能让人听起来就觉得心烦。
庾湘兰脸色沉了下来,陡地抿紧了薄薄的下唇。
陈文敬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在京城这些高门大户当中,庾湘兰已经做到了妾室的最高境界。
当年她风头盛的时候和正房夫人几乎没什么两样,吃的穿的都是上上之选。就是偶尔出门应酬,也能被别人当面奉承一声“夫人”。
因着男人毫无原则的纵容,周秉那位性子与世无争的原配谭氏被庾湘兰逼得只能屈居在江州老家,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回丈夫的面。
很多人私下里都说若不是谭氏命好先育有周家的长子,其实就跟守活寡也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