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正值盛年却死得突然,半夜三更被一群太监草草送回来,连个像样的官方说法都没有。尸身匆忙运回府内就收敛设置灵堂,一晃小半个月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交好的朝臣过来吊唁。
庾湘兰就敏锐地知道有些事恐怕早就不在控制之内了。
然后就是周家视为庇护的皇帝也突然薨逝,转眼间朝堂内外就改换了新面孔……
庾湘兰低低哭了几声,心思飞速转了几下,抬头哽咽,“上头的事我也不懂,周秉素来执拗也不是听人劝的性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可是我膝下的晖哥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周家若是落到抄家灭族的地步,那他……”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即便昔日以诗词才学名动京城的白矾楼第一花魁也不例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心存侥幸!
陈文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把这样的女人心心念念了二十年,接到书信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说到底不过是年青时的一份不可得作祟罢了。
他轻蔑望过去一眼,丝毫未掩饰自己是隔岸观火的看戏人。
“那孩子既然打小享受了周家无边的荣华富贵,那么这般灭顶之灾也要好好受着才是,知不知道朝臣们是如何弹劾周秉?
飞扬跋扈恣意所为,积赀数百万,营别宅十余所,庄园遍四方势倾天下堪比王侯……”
陈文敬想通了自己不为外人道的心思,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嘲讽了一番,脸上重新恢复成高古伟岸模样。
“我好心知会你一声,新皇登基后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追治周秉的死罪。籍没家产,一干罪眷流放滇南 ,这道旨意至多三五天之内就会颁下来……“
一阵透骨的西风吹来,吹得人身上下发寒。
虽然在来的路上庾湘兰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真切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忍不住心往下沉。
她良久才泪眼婆娑地叹了一口气,“往时我也劝谏过他,可是你知道这人一向不怎么听人言。他行事全凭心意,就是多年的旧友也得罪了个遍,一心只晓得为皇家办些龌蹉事……“
言下颇有为丈夫开脱之意,还敢将罪责推在他人身上。
陈文敬嘴角抽搐了一下,倨傲地站起身,“周秉眼高于顶性情狂悖,仗着先皇的宠爱肆意妄为,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料到迟早有怎么一天。是不是替人背了黑锅尚且未有定论,可是他的贪渎之罪是实打实的。“
到最后终究有些发酸,“你也用不着帮他美言,朝里有多少御史言官盯着,这回你们周家的好日子只怕到头了……“
即便是凉飕飕的春夜,庾湘兰额头上的冷汗还是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先前还有两分做戏,这会心急之下只得一把扯住男人的袖子,嗫嚅了好一会才咬牙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