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入睡,闲来无事,便是杀人为乐,不然漫漫长夜,无聊无味,那夜却是第一次觉察到何为疼痛。
比从前真身不小心晒到了日头,更要痛上千倍万倍。
“我有一次,”他随口,半真半假的编造谎言,“因无知缘故,偷拿了村里人的衣裳穿,好多人追我,我实在跑累了,便寻了个地方歇息,”
他翻墙杀了一座寺院的和尚,又途经一片村落,半夜杀了一个村子的人,实在累了,便随地寻了个被他杀光了人的屋子歇息。
“谁知,就在我歇息时,那些村民因我无知偷拿的那几件衣裳进来打我,”
谁知,他半夜猛地自疲累中惊愣坐起身,平生第一次觉察到业火烧灼。
很痛。
“很痛,”
如花灼所说,他怕的东西很少,最恐恶的便是疼痛,当时他近乎无法控制,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体内被业火烧灼,疼得他意识模糊。
“我被他们打到意识模糊,”
一直到第二日,青天白日之时,他趴在床榻上,抬头却望见满目的猩红。
“直到第二日,我睁开眼睛就见满目猩红,我才知我流不出泪,若流泪,只会是血泪。”
花灼微愣,却是都能顺着她话语想象到,梁善渊那不愿提及的过往。
人变坏,总有理由,鬼一定也是同样的,若梁善渊从前是经受过活人的欺负,才成了如今黑心莲的模样,那便正常了。
“往后不会了。”
少女声音很轻。
梁善渊为她插上最后一根金钗,望她背影,不知其意,“什么?”
花灼回过头来,却正恰巧,原本便包着水意的杏眼里落出滴泪来,她眼眶微红,紧抿着唇,望着梁善渊。
“往后我不会要别人欺负你,我自己也一定不会再欺负你,真的,阿善,你信我的话,”
花灼温热的手捧住他的伤手,她坐在桌子上,泪眼朦胧,“我可是秋朝三公主,一言九鼎,几件破衣裳罢了,本公主给你买一百件,一千件!”
她说着话,泪不断往下掉,几滴砸上梁善渊的手背。
此女明明如此温暖,落出的泪却是冰凉的。
梁善渊望着自己手背上的泪,许久,方才起眸,与少女一双泪眼对上视线。
继而,他下意识,执起伤手,轻轻碰上少女沾满泪意的面。
为他而流的泪。
因他而流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