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鲁忱一把拿了案上的美人风筝,一撩衣摆坐下,凑在桌上问他:“且不说在外头有什么趣事,倒是在你这里发现桩有意思的事情。我只问你,你这风筝是哪里来的?”
传星接到手里来,低头一望手里的昭君。搁置了的往事又铺面而来,四处扇着灰尘吊子,呛得人鼻子里一酸。
他烦也烦死了,把风筝懒懒地搁在桌上,“这是我先前一房小妾的东西,就是在南京落水的那个。怎么,你看这画画得好?”
“何止画得好!”鲁忱眼睛一亮,又把风筝接过去,拿手在上头弹弹,“我眼下正在寻访这位画师。”
小厮奉茶上来,传星斜着眼梢吹茶烟,“你认得做风筝的人?”
鲁忱笑着摇头,“眼下还不认得,不过我和他的渊源倒深得很!那年我送了南京高淳县县令苏大人一副画,前年冬天这苏大人上京述职,又拿着来请我题词。我一看,那画根本不是我的原画,是人家访了我的手笔画的。那个人倒偷了个奸,别的地方都仿得极像,连我也险些没分辨出来,却偏偏在画上极不起眼的地方留了个心眼,给我原来画上的那个渔人添上了一笔胡子!”
引得传星也觉好笑,因说:“看来此人很有些胸怀,是故意要叫你发现这处纰漏,好做他的伯乐,发现他这匹画坛的千里马。”
鲁忱连连点头,“他的胆子也大,竟不怕我生气了拿他问罪。”
“他肯放手一搏,必定也有些胆气。所以你春天出门,就是去寻访此人?”
鲁忱便叹起来,“你猜怎的?我那时发觉画不对,找那苏大人一问,苏大人正好带着他门下一位王相公同上京来的。据那王相公说,是我原来的画给毁了一角,他怕苏大人怪罪,才请了位画师造了这假。他说那人是嘉兴府人氏,我叫他去给我找上京来,不想他三月里返京,说那人往常州去了,我这才按到常州去。”
传星听得渐渐蹙额敛笑,把眼向下一转,“常州?”
“可不是,大老远按过去,人没找着,倒是听见桩更有趣的事情。你说此人胆大倒不假,我告诉你听,此人原叫良恭,跟着他家主人到常州投奔亲戚,谁知亲戚把他家主人的家财坑了一笔。他为和他们打官司,竟敢假冒了高四,唬得本县县令叶大人判还了他家主人两万银子!那叶大人知道受骗欲要派人去捉拿,还是我给摁下了。”
“后来呢?”
“后来人没找着,我就在常州住了些日子,住在一位姓陈的花魁娘子院中。偏在她那闺阁里,也见着了这个良恭的画。画的一幅闺戏图,我看上面的美人倒和你风筝上的昭君是同出一手。这倒又给我弄得糊涂了,你这位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