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送花,她在屋里同我和白池说, 这位历大人是他们家的贵客, 京里来的, 很有些权势,她要把人奉承好。你看, 这种话,只有她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也不怕人家笑话她。这倒蛮好,比那些一面赶着巴结,一面还死不承认的强。”
“还说别的了么?”
“我和白池都怕她难为情,没好多问。她就说了这两句。你去书房见着那历大人了么?果然很厉害?”
花信背身弯在榻上,把她脱下来的檀色长袄一面叠着,一面回首看她一眼,“只瞟到一眼,看着很是年轻,说说笑笑的,很和气的样子。人也大方得很哩,林老爷送了他花,他就叫他的小厮赏了我们二两银子。听说做着很大的官,家里头在朝廷也很有势力。这样的贵公子,不知要配什么样的小姐才好。”
妙真把被子裹裹紧,侧睡在枕上闲笑,“自然也是配朝中贵族的小姐了,难道还会娶个平民丫头啊?”
“这可说不准。”花信托着叠好的衣裳回过身来,“兴许人家见多了贵族人家的小姐,又觉得平头百姓家的姑娘好呢?”
“你这意思,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偏要吃点粗茶淡饭?”
“兴许。男人的心思,说变就变的。”
妙真打了个哈欠,懒得说闲话了,笑着翻身去睡,“这也不与咱们相干。”
花信看她一会,也不再作声,嘴角噙着点隐隐的微笑,转身把那衣裳放到榻上的箱笼里。
箱底压着个什么,她把层层叠叠的衣裳拨开看,原来那只昭君的风筝。看着看着,她伸手去摸一下,仿佛被烫了似的缩回手,又扭头看看妙真。妙真已睡着了,呼吸绵长而恬静。
花信独自踌躇片刻,就把那只风筝取出来,悄然关上门出去,回到自己房中。
这时候正屋里也没动静,想必白池也是睡了。下午的晴光亮丽得简直不像是冬天,蒙在窗纱上浅浅的一层,给人一种暖春的错觉。花信一手托着那只风筝,一手触摸到窗户上去,触到一片暖洋洋的欣喜。终于在此刻,她感到未来总算是照进来一片希望。
这一个下午过得格外悄寂,妙真睡起来和白池吃过晚饭,天就黑了。正屋里点上灯,两个人说些过年的事。白池越说越兴奋,盘腿坐在榻上,脸上有一缕魄散魂离的欢喜,仿佛那些分崩离析的过去在这一刻又汇拢起来,她们仍是在尤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