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信将疑站起来,自己低头看,“我这衣裳前头因是热孝,好久没穿了。因想着今日要往人家去,该穿得热闹些才翻出来穿。这栈房里又没有穿衣镜,不晓得什么样子,是不是被老鼠咬破了哪里啊?”
良恭歪着脸一笑,上前去拥住她,“你看我像不像老鼠?咬你一口!”言讫亲在她嘴巴上。妙真始知上当,急着挣扎了几下,挣不开,也就罢了,一面痴迷在他的亲吻里,一面想来还恨,就使力在他手臂上掐一把。
他吃痛退开一点,还是笑,“这下气散了吧?”妙真气鼓鼓的不理,他索性把胳膊抬到她嘴边,“还不解气你就咬。”
妙真一口咬上去,发了狠,咬出点血来才肯放开,才发现就是咬在她从前就咬过的那块皮肉上。两个人望着那块新齿痕叠旧齿痕的皮肤,才明白原来什么都没改变。他仍是那个一旦爱谁,就怯懦却步的他。她也仍是那个一旦心动,就不计前因后果的她。
第83章 碾玉成尘 (〇一)
饭毕四人抬的软轿将妙真送去万合街上, 暨至邬家,叩门须臾,就有小厮开门。妙真问了问白池,又自报了名姓。那小厮忙进去通传, 不一时就满脸堆笑地出来请。
邬家的房子大, 人口却不多,听说就是邬老爷与他的正房太太及他们生的个儿子。这样稳固的局面, 还不知白池怎样挤身进去。妙真一路走着, 不由得为她提着心。
这廊叠廊门重门的, 跟着那小厮踅绕好一阵, 才在一处洞门前看见几个女人等在那里。为首一个丰腴体胖, 浑身穿戴华丽雍容, 捧着个大肚子, 左右由两个丫头搀扶着。走近了一看,妙真大吃一惊,原来就是白池。
却是大变了模样的白池,险些认不出。她原来那张冷冷清清的瘦脸早膨成了一个小银盘, 两只清冽哀愁的眼睛被脸上丰腴的肉脂挤得小了些, 再看不见从前目中的清高。两边脸颊长了些浅浅的雀斑,五官也大不如从前那般起伏有致,自然也就少了从前的一股凌厉。她整个人乍一瞧,有种俗气的和善。
妙真睇一眼的感觉是,她那身冷艳脱俗的气度已容进世间的浑水里了, 她不用洗尽铅华, 反而给这水沾染了一身铅华。
她堆着满脸可亲的笑, 直来拉妙真的手,“你们怎么忽然到昆山来了?也不早叫人来说一声, 我都不知道。方才门上进去告诉我,我还惊了好一阵,还当是他们传错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