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一屁股坐在榻上,剔他一眼, “你摆那么大的排场, 闹到现在才散, 又吃得醉醺醺的回来,还不够人生气的么?”
听这口气, 再说下去未免又要惹出她一番教训的话来。邱纶暗暗想着,就把一份躁动的心渐渐散了,连坐也不敢坐,笑着打拱要辞去,“过几日咱们就走了,只此一遭,再无下回。想必是那边唱戏吵得你此刻还没睡,我就更别搅扰你了,你快睡吧,我也回房去睡了。”
因此妙真只得将一堆话咽在喉间,就这么睡了,接连两日都不大高兴。这日又在摆早饭的时候看见良恭进来,脚下果然穿着一双崭新的如意云头黑鞋。她心头益发有些堵得慌。
良恭进来回话,“船找好了,是艘运货到常州去的船。看样子明后日河道就退潮,咱们就可以动身。”
妙真留心着他脚上的鞋子,如意云头也是黑布的,用银线勾着边,纹路走得十分好看,她再练半辈子也练不出这样的手艺。就把嘴一撇,“人家要咱们多少钱啊?”
“二两银子,谈妥了。”
妙真就去妆奁内取银子给他,他不伸手接,就垂眼望着那银子笑,“我已经给过人了。”
“你哪里来的钱?就是在嘉兴给人家画画赚的那几十两,又帮着张罗了林妈妈的后事,难道还没花完么?”
“我们是什么人?花钱自然会打算,何况这几年也攒下来一点。”
妙真从前断然看不上可丁可卯使钱的男人,觉得缩手缩脚的不大方。眼下倒是换了个念头,又觉得这才是晓得打算的人。
她低着头,把银子握在手里,要手回不收回的,把旧话重提,“没道理你领着我的月银,最后又花到我身上来。”
良恭无所谓地笑一声,“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算上利钱一起还。”
她听了暗暗生气,这话先时讲过,他可不是这样回付的。倒不是为还不还的事,是气他忽然算得这样清楚,也懊悔自己去说那“该不该”的话。本来是试他一试的,这下可好,试得“你和我”明算账起来了。
“真是小器。从前可没这么计较。”她咕噜一句,旋身到榻上去坐,眼内含着一点莫名的怨懑把他瞅着。
良恭就吁了声,眼睛亮汪汪的,“现如今不小器点可不行了,我这年纪,也要攒点钱讨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