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悭吝人,对素日邱纶毫不作为只知花销早就有抱怨。叵奈这一家都紧疼邱纶,说给她丈夫听,非但不赞成她的话,还反过头训她道:“你做大嫂的,不说补贴他些,还要多这种心?”
所以心下憋着一股气,非不要邱纶称心如意。她只管盯着,直见他果然只装了几件衣裳走才放心。一路追他到门外,扬着帕子在那里假嚷几句,“三弟,哎呀三弟,你听话,快回来呀!”
唯恐他真回来,喊两句就不喊了,又转回去禀报邱夫人,“凭我说得口舌生疮,他就是不听。这个三弟,真是任性惯了,老爷说话就要动身回苏州,他不说留在家好好孝敬孝敬老爷,说走就走。”
话说到此节,邱夫人便想起来,“你这回不要跟着老大到苏州去了,就留在家里,替我哨探着你三弟的事。他也不知往外头谁家去住,又不带人,我总是不放心。你二奶奶是不打爱管这些闲事的,我叫她盯着,她肯定不上心。”
这就叫顾此失彼,大奶奶虽想跟着丈夫去,婆婆发了话,也是没奈何,只得应下。心里又多怨了邱纶一层,要不是他这样闹,大家不知多消停。
却说邱纶背着包袱,午饭也不在家吃,脚下生风地往九里巷过来。心里盘算着趁这空子,正好和妙真好好蜜里调油无人搅扰地相对些日子。待他娘那头熬不住了,就高高兴兴地带着妙真回去成婚。
想来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因此路上不见愁色,倒是一脸松快的笑意。暨至门前,刚要抬手叩门,就见老五叔慌慌张张拉开两扇门。
迎脸相对,见老五叔神色不好,因问:“出什么事了?”
老五叔一把拉他进去,路上说:“哎唷三爷,我正要回府上去告诉您呢!今早起来,花信那丫头去给姑娘瀹茶,姑娘不知怎的,像是噩梦魇着,疑心有人要害她,就把一壶热滚滚的水一下就摔到花信身上去。花信姑娘疼得在床上起不来,姑娘还是嚷着有人要害她,乱得不成样子!可巧您过来了,快去看看,我已叫我那媳妇去街上请郎中了。”
邱纶把个包袱皮丢给他,一行急着踅进正屋。看见妙真被五花大绑束缚在梳背椅上,歪着个脑袋,像是挣得累了,有些恹恹地半阖着眼睛。
林妈妈所剩无几的一点精神气,全用来在榻上歪着淌眼抹泪。瞿尧也坐在另一端攒眉,完全不知作何打算。
“怎么能把她绑着呢?!”邱纶先急着去端起妙真的下巴,把她零散的几缕头发拨开来看。见她两眼失神,目光在他面上飘飘忽忽,聚不起来。他心疼得紧,回首横了瞿尧一眼,“先给她松绑!要把她勒疼了。”
瞿尧忙道:“不能松绑。她要打杀人,花信给她烫得现还在那屋里躺着。”
邱纶原有些不信,忽地听见妙真嚷起来,“恶鬼!你们都是恶鬼!我要杀了你们抵命!”
她养精蓄神了一阵,又有了力气,只管在椅子上胡乱挣扎,弄得满屋“吱吱嘎嘎”的,听得人心紧。邱纶忙摁住她,“妙真,是我,你细看看,还认得出么?”
她细细端详他一会,倏地眼中发狠,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呸、你也是个索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