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痴太过,就是傻,可幸他还没那么傻。
忽然“噼噼啪啪”地炸起来,他惊一跳,那张一贯没所谓的脸也有了点匆遽的凄惶,但也是一闪而过。在东一家西一家递嬗点放起爆竹声里,他又是笑着了。
这家坐席,那家开筵,关上门都是热闹,唯有妙真这一处关上门也热闹不起来。不过也要讨个彩头,学旧年曾太太的做派,用红纸包了好几锭银子摆在那里,预备给下人们的赏钱。
林妈妈说她:“现如今也没多少钱,你包些散钱就是个意思,他们难道还会和你计较?你包这些,又是二十两银子。”
妙真只管笑着撒娇,“一年到头大家跟着我东奔西走的,这般劳累辛苦,他们不和我计较,我也不能装作看不见。妈妈不要劝我,我还有钱的,就是这里花完了,咱们还要回常州去讨债呢。”
说着先把林妈妈的一份塞给她,不顾她死推。完了零零散散几个人进来磕头行礼,都一一给了。老五叔夫妇俩因为不是他们尤家的人,又年长,又住着他们家的房子,就给得略多些。
放完赏,也在门上点了串红火的爆竹,“噼里啪啦”一响,轰得许多白雾浓烟与粉红纸屑。妙真偏着身子捂住耳朵,在那场浓雾散尽后,也并不见良恭出现。
他一定是不回来了,连这样的日子也不来贺一声。妙真与众人捉裙进去,鞋底裙下粘拽进来一些纸屑,慢慢消逝在那灰白的花墙底下,转进去,院里仍是一片冷清。
这宅子里的冷清与街上的热闹一径持续到元夕那夜,益发不得了,凡大街上都开了灯市,各家各户都肯去逛,车马阗咽,游人嬉笑,炮竹声声,焰火轰然,简直叫嚣个不住。
那些喧哗密集得像鼓点,摧得邱纶跑个不停。他家人口多,席面从下晌直开到夜里,许多亲朋走到他府上来听戏,桌上的酒菜撤下去又换,撤下去又换,戏台子上一出一出地唱没个完。
也亏得是这热闹,他偷么离席一时也没人来抓他回去。一径跑到九里巷,是花信来开的门。他随手摸了锭银子给她,“原给你预备了一份礼,可惜这会没带来,且等下回。”
花信高兴不住,打着灯笼引他进内院,“三爷不来,姑娘可闷得很呢,吃过饭她就坐在窗户底下出神。”
迎头果然看见妙真又不肯关窗,趴在窗台上发呆。邱纶眼望着,手只管接了花信的灯笼说:“我来了她就不闷了。”且说且进 ,从廊角下绕了过去。
妙真看见他走近碧纱橱内,晃了晃神,“今日元夕,你不在家好好坐着,又跑到这里来?”
“我在家坐着,岂不就没人陪你了?”邱纶吹了灯笼搁下,自己掣下猩红斗篷,里头穿一件玉色袄袍,腰间系着锦带,带上嵌着几颗翡翠,穿得百伶百俐的,富贵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