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纶笑着坐下,把胳膊搭在桌上,稍稍欠身向林妈妈那榻上,像是掠过了妙真,其实还是在看着妙真,“那有什么呢,您老人家真是客气得很。我二哥最是好说话的一个人,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他没有不答应我的道理。那房子里一应都是现成的,还有对夫妇在里头住着看家,这一去,日常连扫洗的人都有。”
妙真见他笑盈盈的,便点头答应,“那你对你二哥好好说,我们付一点租子,也不算白占着他的房子。”
邱纶晓得她不肯白占人家的,只笑着把手摇摇,不去答对她的话。
事情说定,众人就散了。邱纶嫌这屋里有林妈妈睡着,说话不便,就引着妙真到甲板上去走动。时下船行到山湾处,左右两片崎岖枫岭,红叶满坡。妙真扶阑眺望,灿灿的太阳照着她的鼻尖,愈发俏丽。
她自那回清醒过来后,仿佛大病痊愈,连父母逝世的伤痛也好了许多,恢复了精神气。邱纶十分爱她这一点,觉得她虽然看着娇弱,却经得住风霜蹉跎。
他倏地凑过去,亲在她腮上一下。妙真惊诧地扭头看他,他没有抱歉,反倒得意挑着一只眼笑起来,“我亲不得么?”
妙真反着手背把腮轻轻蹭了蹭,剜他一眼。他知道她没生气,愈发大胆地去抓住她那只手,“我知道,你看着很守规矩,其实骨子里根本不在乎这些俗礼。你守着这些规矩,不过是要叫大家少替你担忧。”
妙真仍剜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我不见得就很愚笨嘛,都是人家说我如何如何,你可不能单听别人胡说八道。我到底怎么样,你要自己亲自来了解。”
他托着她那只手没放,因为她也没挣。他感到她洇凉的皮肤,摩挲了两下,垂下去握着,牵着她绕着船边慢慢走,“在船上漂泊久了,冷不丁走到地上去还打晃呢。咱们得多走走,免得到时候下船站不住。”
妙真给他拉着,身子就有些犯懒似的,在后头软绵绵地坠着,“我可是坐船坐得习惯了的。这几年,不知坐了几趟船。下回我还是走陆路,省得成日家飘在船上,觉得头重脚轻的。”
“下回?”邱纶回过头看她一眼,“下回你还要走到哪里去啊?”
“那怎说得准?把父母安葬了,我还要回常州打官司呢。”
邱纶又笑,“我看不要费事了,为几万银子两处地,怎经得来回颠簸?怕什么,往后自然是不缺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