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向是花信来陪妙真的床, 这时天色将倾, 大家散后,花信自然跟着妙真回到正屋里, 妙真却推她自往她住那西屋里去歇。
花信掌上灯来, 一壁在架子床旁边那张罗汉榻上铺被褥, 一壁说:“这时不比往日, 姑娘也不要讲究了, 就让我睡在这里, 要是又犯起病来呢?”
妙真款款在窗下那榻坐下, 心里很是茫然。也不知道病发的缘故,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因此见花信白天服侍完林妈妈,夜里又要来服侍她, 有种自责的情绪。
抬眼间, 又瞥到邱纶从外间进来,她楞一下,“你怎的还没回去?”
邱纶方才跟着在东屋听了半日,自己也定下个主意,滞留下来和妙真商量, “你要回嘉兴, 我很有些不放心, 我陪着你一道回去。”
花信见他进来便忙搁下那头走去给他倒茶来,趁势笑着奉承两句, “三爷真是的,怕我们这起下人照看不好姑娘,还要亲自回去一趟。”说着又笑睇一眼妙真。
妙真会其意思,笑着捧起一碗药,要想客气,又觉没有了这个必要,反正和邱纶已是知根知底,一切丑态都叫他看见了。
因想起这个,又感念他的体贴,倒没推,只问他:“你到常州是来做生意的,你家开了个织造坊在这里,这时要回去,怎么向你家里交代呢?况且你们那位老管家能放你回去么?”
邱纶将手满不在乎地摇撼两下,“我要回去,谁拦得住我,况且如今孔二叔在这里,生意自有他去照管。我回家去也有正事要办,这件事要紧得很,可比生意还要要紧千倍万倍。”
“什么正事? ”
妙真随口一问,想不到邱纶却郑重地微笑起来,看了她半日。她放下半碗安神的药,正撞上他的荧荧烁烁目光,嘴里是一片苦,心里却兜转着一丝甜蜜,“你只管看着我做什么?”
“因为我这桩天大的要紧事,是与你相关的。”
妙真瞟他一眼,见他好不认真,心有两分猜测,故意问:“关我什么事啊?”
“我想回去告诉我娘和哥哥们,我要求你为妻。这天大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即便猜到,真听见时,也不免心头一番轰轰烈烈的振动。妙真两颊滚烫,故意剜他一眼,“少说这种玩笑。如今我爹娘都没了,你向谁求去?”
邱纶窥她红了脸,口里又没有拒绝,猜她十有八九是答应了。真不枉他经年苦恋,如今苦尽甘来,什么狂浪的话不敢说?
便道:“如今你没了父母,亲戚又多半靠不住,自己的事情自然是自己拿主意 。所以我自然只求你,只要你肯答应,这事情就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