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筐倒箧的话下来,白池也听得出来两点要紧,一是邬老爷是门好亲,二是反正安阆那头是不行的。
她原是低着头出神,后来又笑着抬首。眼角掠着窗纱透进来的一缕晴光,一闪一闪的,觉得许多心事都折尽了,不必再反复去说它。
只笑道:“娘别说了,我已说都听您做主。”
林妈妈看见她一张白森森的惨淡的笑脸,呆了呆。也许母女连心,白池没能掉出来的眼泪反从她凹下去的眼窝里淌了出来。
隔日林妈妈去向胡老爷回话,胡老爷晓得那邬老爷此刻正在无锡跑买卖,坐在椅上想了想,便将手朝那边胳膊旁指一指,笑着与林妈妈商议,“我知道邬老爷人在无锡,他在无锡也有买卖做,这小半都在那头忙。我想着派辆车,再派个管事的送你女儿过去,要是不成,再带回来就是。依你看呢?”
事情如今,早晚都是一样,林妈妈点头应下来,“那我这几日就打点打点,好送姑娘出门。”
胡老爷端起腰来摇摇手,“不要费心打点什么东西,什么嫁妆不嫁妆的,人家不缺你那两个钱。只打点些日常使用的东西去就是了。”
林妈妈忙应着道谢,胡老爷不过摆摆手叫她自去,他也剪起胳膊自往卧房里继续与他太太周旋。
卧房里满阗着药的酸苦味,胡老爷闻见就不喜欢,恨不能立刻解脱出去。可又不是时候,眼下家中一团乱麻,他若抬脚就走,胡夫人真能从病床上跳下来撕他的肉来吃。
果然就听见胡夫人睡在床上哼,“你老大要紧的事情放着不管,倒替这些没要紧的人张罗。你等我好了再来跟你算账。有这闲心,怎么不想想你的女儿怎么办!”
胡老爷搬了根圆凳在床前道:“不是派了人往黄家去打探去了嚜,我看他们家未必就听见这些话,隔得远呢。”
胡夫人哭丧着脸,“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们生意场上那些人到处跑,不防就跑去苏州说了些话。人家既定下你女儿做儿媳妇,会不留心去听?我看你就是懒得打算,那些没要紧的事都比你女儿的事要紧!”
“你这话就是冤屈我了,我何有这空闲去替别人操心?你不晓得那姓邬的,他的人脉广得很,哄得他高兴了,也少不得把些生意引给我,是几处有益的事情嘛。”
胡夫人在枕上横他一眼,没了话说。
恰逢此刻门上来禀报,说是安家老爷来了。胡夫人两眼一翻道:“这时候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