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回去的,就此分散,和妙真各走各的路,横竖他们之间的那点关系,只在一份身契上头,如今也不作数了。
但心陷入在一片温柔的痛觉里,总是不作声,似乎拿不定。
这时候,幸得瞿尧提醒了他一下,“我看你还是留下,跟着到常州去。上回安大爷到咱们家来,你不是和他有些要好么?他中了榜眼,大概过了今年,明年朝廷就能封他个官做,你的前途不就有着落了?”
良恭抬起眼散淡的眼,盯着他有些感激的意思,嘴上又不承认,“人家高中榜眼,未必还能想得起我。不过是口里的话罢了,我要是当了真,岂不是有些不知趣。”
“这可说不准,安大爷不是官贵士族出身,就是当了官,在官场上也没个帮衬。他要想站得住脚跟,头一个,得先进香拜个神。次一个,得扶植几个自己人。”
这话不论真假,都是戳中了良恭胸怀。他心底里是想留下,苦于没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是抱定主意不能招人妙真的,可对她总有不放心。人就是这样,有时候矛盾起来,连自己也是需要费心骗一骗。
他歪着脑袋笑起来,瞿尧看得明白,这是有意应承的意思。便起身拍他的肩,“那就如此说定,眼下银子虽挣得少一点,且看往后。 ”
他待要走,良恭扬起声调,“嗳我说,你这么急着劝我留下是为什么?”
瞿尧把腰杆挺得直直的回首,颇有点“读书人”的气度,语气却是有点不屑,“我跑外头的事在行,伺候女人,我是不成的。还是你得心应手。”
良恭决定留下来,妙真尚且不知道。林妈妈来说起,她都是以一副没精打采的神色道:“这些事都交给妈妈做主吧,我再去睡会。”
林妈妈以为她无心理会这些碎碎,也就不再说了,叫白池花信二人替她铺床,任她没有白天黑夜地睡觉。
躲到床上来,散下斗帐,她把自己困在个四四方方死气沉沉的雕花笼中,不想再听到任何大大小小的变故。连地上掉一根针,也怕引起一场地裂天崩。
她听见帐子外头白池与花信窸窸窣窣地在忙什么,那细微的声音如同一群虫蚁在人耳朵里乱爬着,又烦又闷。
便翻个身面向墙隅有气无力地吩咐,“你们出去好了,不用守着我。不是要走了么,你们的东西也要收拾。”
果然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出去,不一时,又听见低锵缓慢的脚步进来。妙真对这脚步声太熟了,生怕他是来辞行的,这两日来辞别的人也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