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么这般会算计?也终于在被窝里觉着一片恍惚的凉意。
这一段沉默也叫鹿瑛忐忑,她几乎是又要哭,把声音放得又低又柔,细细的,听着就叫人心酸,“你不放心就算了。钱财的事,是该谨慎些。”
这话要是给寇立听见,又该埋怨她骨子里没主意。可她毕竟爱了妙真小半辈子,猛地停顿,都不免会立不住,打个摇晃。
因为这一个“摇摆”,妙真反而心软起来,她得到的业已比她多了那么多,分一点出来,其实不要紧。
她嘴里说:“你虑得比我周全,我就是不会打算。等我回头把那几份地契抽出来,给你存放。你们放着,也可以拿去押笔钱做生意,往后不要叫姑父姑妈小看你们。”心内无可挽回的凉了几分。
这事情就算是定下了,鹿瑛喜出望外,回去告诉寇立,都是高高兴兴地盼着妙真出阁。
第35章 离歌别宴 (〇九)
如今只有妙真高兴不起来, 的确是心甘情愿的受了算计,可这“心甘”,总有份无奈在里头。
她把这事说给良恭听。身边的人从这日起,仿佛都藏着些她从不知道的心眼。白池不必说了, 花信那丫头, 成日就盘算她的月钱赏银,要不就是挖苦白池, 旁的事她并不怎样理解和挂心。除了良恭无人可诉。
良恭猜到她少不得是要答应寇立夫妇, 也算是瞧出来了, 这人不但蠢, 还死要面子不肯承认, 不能说她蠢。
说到底是人家的家务, 他不好狠说, 站在那里不开口。
妙真又瞟他一眼,“你说话呀,这会你又不说了。”
良恭又是吁气又有点怄,“我说什么?我那天才同你说叫你堤防着点, 你也分明是听明白了的。一转头, 还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况且这圈套也并不怎样高明,你难道是睁眼瞎么?”
在妙真就是重话了,“你教训我?我的东西,要你来管?”她不肯认账,便借题发挥。
他只得把那口气又往回咽, 腆着脸笑, “小的怎么敢呢?你才是主子, 你是活祖宗,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妙真这会没力气同他生气, 她的力气给鹿瑛抽走了一半,对鹿瑛和她自己都没办法。她把自己抱着,转向窗看外头的天。
碧青的天被四面屋檐裁成规规矩矩的一块,上有灰的云,像是烧了个小洞出来。日子就是从这小小的洞往下撕,从前的锦绣,一撕到底。
她何尝不晓得自己蠢?心里头也过不去,把这毛病赖到尤老爷头上。做爹的手散成那样,做女儿的能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