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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地 莲鹤夫人 1654 字 11个月前

时运无常,昔年在白塔上,阿加佩是奴隶,杰拉德是高贵的宾客,他略施小计,就将少年的心玩转于鼓掌之中,凭他搓圆捏扁,如何摆布;此刻在异国的花园,曾经的奴隶却掌控着贵客的命脉,曾经的贵客,如今也甘愿跪倒在地,听从奴隶的任何差遣,哪怕命令他跳进火堆,他也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阿加佩的一个眼神,一句言语,在这时牢牢地攫着杰拉德的心神。他要他笑,他就开心地笑,他要他哭,那泪水就绝无虚假。爱情的缰绳是怎样勒着一个人的脖颈的啊!听见阿加佩的声音,那种固然温和,委婉,可又蕴含着坚定意志的声音,杰拉德头晕目眩,只是不能自拔。

“我……”他定了定精神,勉强开口,“我想告诉您,在和您分别之后,我都做了些什么事。”

“好的,您请说吧。”

杰拉德知道,自己一定要把话说得巧妙且不露痕迹,他要夸耀着自己的功绩,同时激起阿加佩的敬佩与怜惜;他要模棱两可地洗脱自己的血腥罪名,同时在道德界限上模糊自己的决断,让它从一边倒的杀戮,化作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会阿谀奉承,极尽谄媚,将讨人喜欢的魔力发挥到最大限度,使他心爱的人听了惊心动魄,又飘飘然,像是单凭口舌的演绎,就目睹了一场绚烂幻术似的。

于是,在真正开口之前,他特地邀请他的统治者坐在一个幽静小路边的长椅上,这儿的两边全是高大的花木,不仅可以遮挡着微凉的夜风,也徐徐送来一阵阵的馨香,在这里,人们抬头就能看到天空的明星正眨眼闪耀,与地面上的灯火交相辉映。

一切都布置妥当后,他开始叙述了。杰拉德讲述着夏佐是如何暗算了他们过去的家,安排死侍埋伏在屋内,这个葡萄牙的贵族之子心中打着怎样的算盘,要用自己的人头去换取珍·斯科特的青睐;他还说了他与巴尔达斯的交易,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得不在仇人父亲的麾下惊险求生,因为巴尔达斯妄想借着复仇的名义毁灭摩鹿加,掠夺岛上的金银财宝,他在仓促间只中断了几条主要航线,来不及救下更多的人……

“既然他是这样利欲熏心的人,您就可想而知,在我与珍·斯科特对峙的关键时刻,巴尔达斯带兵冲进来,他表面上是支援我,实际上却是要衡量我与珍·斯科特的价值,看两条老虎相互争斗,他能从中获取什么利益。我在当时用巨大的财富做诱饵,换取了他对我的支持。”

“后来呢?”阿加佩问道,在对方绘声绘色,动情至深的诉说下,他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进去了。讲句公道话,当杰拉德·斯科特使劲浑身解数,执意要打动某一个人的时候,就算圣灵就在那人的头顶看护着,他的心灵也免不了要朝魔鬼偏转过去。

“后来,我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受了这种人的钳制,我与他斗争起来,我杀了他。”杰拉德低声说,仿佛受了极大的煎熬,“是的,杀死一个人,是尘世间最大的罪行,但我不后悔!我将他的拥趸也一网打尽,为自己赢得了自由呼吸的权力。就这样,我被命运推着,随波逐流到了葡萄牙。说到底,我还是一个无家可回的人,我不能再忍受流离失所的生活了,因此,我选择了自己为之效忠的国家,并试图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归宿。”

阿加佩叹了口气:“那您找到了吗?”

“……没有,”杰拉德的声音嘶哑起来,他红了眼眶,比起之前说过的所有矫饰言辞,他只有此刻的剖白是真真切切的,“离开了您,我想我再也找不到了。那些野心和利益的游戏,那些权力的纷争,为了一枚铜板,人心就能堕落到什么地步……我已经见得太多!你是高尚的人,做到了我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伟大的事。而我,我永远也忘不了你收留我的那些日子,一切都变得简单、明了,流动着阳光,我一想起它们,好像心都跟着发亮了……”